我的父亲是一个聪明人,他个子不高,头比较大,尤其是额头。他在家里排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据说他家里很穷,他的父亲脾气很不好而且喜欢耍钱,他父母都去世早,连我母亲都没有见过公婆。父亲从小学习好,他能用帮别人做作业得到的报酬买一些自己需要的文具。他上小学高年级的时候,老师把自己的钢笔借给他,让他帮忙给同学们判作业。他自述初高中时,暑假他就割柳条,寒假就卖糖葫芦来挣钱交下学期的学费。他上到高中,赶上文革就返乡了。那时他父母已经过世,哥哥姐姐们都已经成家,他需要领着弟弟妹妹过生活。好在他的文化水平比较高,他先是在林场帮忙当检尺员后来又去中学当代课老师。1978年恢复高考,他就复习参加了高考并一举考中,那时我哥哥五岁,我也三岁多了。他去了一个正规的师范院校上大学,毕业后成了县里屈指可数的大学生。于是一家人跟着他搬到县城去生活。
父亲先是在一个普通中学里任教,然后调到了县里最好的中学去教高中。那时他三十多岁风华正茂,我还记得他穿着中山装的样子,他每天骑自行车带着哥哥去上班上学。他喜欢运动,短跑很快,虽然个子不高但也常打篮球。他是家里的权威,他去过大城市见过世面,讲究卫生,上大学之前我都觉得他很了不起。但他继承了他家的火爆脾气,发起火来很是吓人。记得小时候我和哥哥有一次把他白酒杯里倒上了水,结果他和妈妈大发雷霆,差点掀翻了桌子。他一向照顾他的家人,如论是他的兄弟姐妹来借钱来寻求帮助,他都尽量地满足,这就是他和母亲早期无数次争吵的导火索。父亲讲亲情,母亲也不是无情的人,我大姑姑家的两个表姐都是在我家读了好几年的书考上了卫校、中专,最后摆脱了”泥腿子“的命运,过上了好的生活。她们现在还很感激父亲,但是从来没有真心地感激母亲,这一点其实是父亲没有做好的一个地方。我们家的经济条件那时真的是很一般。我们搬到县城的时候没有房子住,学校分了一个房子给我们,但要分期付款,所以每个月的工资都要扣掉房款。父亲现在还常讲一个哥哥的笑话,哥哥刚搬到县城时看到附近工程队的工人吃馒头就说:“要是我每顿都能吃上馒头就满足了。后来生活条件一点点变好,哥哥的愿望很容易就实现了,所以就成了父亲口中的笑话。又过了几年,父亲又想办法调动到了他上大学的那个城市的郊区的一个企业子弟校。这又是他人生奋斗的新的里程碑。
在新的学校,父亲还是教高中,他还当上了市里数学学会的理事,后来还成了会长。父亲教过哥哥的高三,也教过我的高三,他是我们两个的数学老师。哥哥和我的数学学得都还不错,没给父亲丢脸。哥哥在这座学校上完他的高中,考上了一所很好大学。我在这里完成了我的初中和高中,我复读了一年考上了一所全省最好的高校,和读研究生的哥哥在这个学校会合了。我记得上大学期间每次爸爸送我去火车站,分别的时候他都会红了眼圈。尽管这期间父母的争吵从未间断,但父亲在事业上的成就以及我和哥哥的高考结果算是最令父亲欣慰的事了吧。
后来父亲提前退休来到北京,帮哥哥装修房子,照看孙子,起初在一个普高代课后来自己在家做家教。他用他上课赚到的钱作为本金,把他的聪明才智用到了炒股上,我从来没问过他炒股的成果,我总觉得他的头脑够用,不至于赔太多,炒股就算是他打发时间的方式吧。父亲和母亲的争吵仍然继续,他们有太多的理念相差太远。父亲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家务全部甩手,不懂得关心别人。其实父亲也不是不懂得关心别人,对子女就还好,对孙辈更甚。我女儿很喜欢他,疫情期间每天给他打电话。父亲就会自己收集一些脑筋急转弯,趣味数学题,励志小故事讲给小姑娘听。平时父亲他帮不上我什么忙,他就尽量不给我添乱。他糖尿病,自己控制饮食,把病情控制得很好。他的生活很规律,中午午睡,晚上饭后散步,有意识地保持身体健康。
父亲通过自己努力学习和奋斗从一个贫苦农家弟子变成一名优秀的特级教师,他努力地改善着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让哥哥和我也通过知识改变了命运,这是他最了不起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