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子玉,你你你你给我站住!”
此时此刻,若是有外人来到苏府,定会看见苏家大少奶奶一手拿着一只鞋,光着脚在地上追着苏家大少爷满院子跑,而苏家大少爷手里端着一盘桂花糕,边跑边往嘴里塞的场景。
若这外人是个迂腐不化的老夫子,定会仰天长叹一声:“女德何在啊!”
我呸!什么女德何在,苏子玉抢了我的桂花糕,我就是要抢回来!
没错,我就是外人口中那个无才无德的苏家大少奶奶。
想当初我爹娘非逼着我嫁给苏子玉时,我是极不情愿的,只因苏子玉是京城出了名的废柴少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舞文弄墨一塌糊涂,吃着祖上是皇商的老本,不干正事,混吃等死,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子弟。
我爹虽只是一介武夫,可再怎么说也是个明面上的将军,我虽不通琴棋书画,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好歹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女儿家,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直到我看到苏子玉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我才急急地拉住媒婆的手,用我认为最温柔的声音说:“不用这么多聘礼的,我愿意嫁给他。”
媒婆的嘴角抽了一下。嗯,一定是被我对苏子玉的深情给打动了。
出嫁那天,我坐在大花轿子里,京城百姓夹道相送,其中不乏眼泛泪花的妙龄女子。
看吧,我为京城美少女铲除了苏子玉这个大祸根,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真真是感动了整个京城。
二
我以为嫁进家财万贯的苏府,从此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可没成想,新婚第二日,苏子玉便遣回了我从娘家带来的厨子,我得知这个消息,跳着脚指着苏子玉的鼻子质问他,这厮挑了挑眉,玩味地看着我,说道:“你也不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说毕,还朝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混蛋!居然克扣我的口粮!
忘了说,苏家祖籍在巴蜀一带,喜食辣,我爹我娘却是正宗的江南人,口味清淡。我爹怕我吃不惯苏府的饭食,便将家里最会做饭的厨子送到苏府,希望能改善改善我的伙食。现如今,厨子也被赶走了,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我实在无法下口的鸡鸭鱼肉,日复一日,人比黄花瘦。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经过无数次差点烧掉厨房的尝试后,我终于学会了做桂花糕。正在我喜气洋洋、得意忘形的时候,苏子玉跑过来,抢走了我刚做好的糕。
想到这,我心里的怒火蹭蹭地往外冒,这也能忍?
于是我脱下鞋子往苏子玉身上砸去,只见他突然停下来,直直地定在那里,就好像丢了魂一样。
我跑到苏子玉跟前,不看还好,一看苏子玉,我乐了。只见他满脸涨红,眼睛瞪大,看这模样,应该是噎住了。
我幸灾乐祸的表情被苏子玉看在眼里,少年英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虽说他平日里极不待见我,可毕竟是我的夫君,我路清瑶虽是一介女流,却不似那等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宰相肚里能撑船,自然不会计较苏子玉平日里背着我做的那些勾当,更何况,见死不救实在是有损我将门虎女的清誉。
只是我没料到,才拍了几下苏子玉的后背,他就晕了过去。
我的夫君还真是,虚得很啊。
三
“一时气血堵塞,再加以外物刺激,少爷这才昏迷不醒。”
“可有医治之法?”
“少奶奶不必忧心,待我为少爷开几副活血化瘀的方子,不出三日,少爷便能醒转,只不过......”白胡子老大夫眼神闪烁。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少爷醒转后,神识是否受到损害,还未可知。少奶奶悉心照料则个。这次下手委实有些重了。”白胡子老头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个礼,而后由丫鬟领着到外间拟药方去了。
出嫁那一日,我着一身红装,跪于堂前,抬眸见我爹老泪纵横,我心下一涩,开口便是戚戚:“人初生时,饥不能自食,寒不能自衣,幸得父母庇荫,乳哺之,怀抱之。有疾,则为延医诊治。及年稍长,又使入学。其劳苦如此,为子女者,岂可忘其恩乎?我虽嫁矣,仍为彼女,犹能报父母之恩,幸勿为吾系!”说毕,我向爹娘重重地磕了个头,额间的花钿和心一同痛了起来。
我爹哭得更凶了:“我自然知道你是有这份心的,爹爹哭不是舍不得你,是舍不得那苏家公子啊!我知你从小便是个男孩儿的性子,力气又大,那些个上门求亲的男子,皆被你一局掰手腕输得灰溜溜逃回家了,虽说我将军府的闺女,不该有忸忸怩怩的小女儿之态,也得学着温柔些,爹好不容易给你寻来这一门好亲事,你可别把你夫君吓跑咯.”
我娘在一旁拉了拉我爹的袖子:“他爹,闺女大喜的日子,能不能别提这茬,丢不丢人啊......”
“我乐意。”
婚宴上我爹喝了好多酒,在席上大呼:“老子要抱外孙了,今儿高兴,喝!”
我没敢告诉我爹,嫁进苏府后,我仍没学会温柔,苏子玉也从未碰过我。
那日我在房中等了很久,宴席散去,喜烛燃尽也没见到苏子玉的人影。我等不到人,正欲躺下歇息,只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极其麻利地给自己盖上红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跟着紧绷起来,既欣喜又害怕。
脚步声戛然而止,而后是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少爷已经在书房歇下了,命我传话过来,请少奶奶也早些休息。”丫鬟说完,转身出了房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失落。
“你说你为何要娶我?”我苦笑着,手指抚过苏子玉的面庞,英气的眉,高挺的鼻梁,还有平日里瞧着人都像是藏了整个星河的眼睛,他躺在床上,苍白地像是没有一丝呼吸。
这是我的夫君,日日逗弄我,日日不待见我的夫君,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却只敢在他昏迷不省人事时,这么肆无忌惮地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