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一声悠长的鸣笛声响起,传来归家的简讯。火车竹节般的车厢载着远行的客人驶过,也将我的思念带给远方的家。
对于每一个远游的行客来说,鸣笛声意义非凡,那还未见身躯的大铁箱子先声制人,打断每一个行客的告别,满腹言语全都藏在眼里,只待一转身倾泻而下。我有时觉得鸣笛声太悲戚,像极了孤独的哭泣声,但更多的时候它给我以安慰。独在异乡为异客,身体和灵魂都努力寻找归属感,城市与城市之间是那么相似,却又总是让人感到陌生,能从中获取一丝温暖的,我想也只有一路陪伴我们而来的鸣笛声了。“火车轮子转动的声音,就像雷鬼乐,让人身心放松,所以火车有可能治愈人的失眠症和抑郁症。”有人这么说过,可我觉得火车鸣笛声更悦耳,可以治愈孤独症。
初远游的人,孤独是必定要经历的,漫步在陌生的街道上,睁着眼努力记熟它,油然而生的好奇大于恐惧。我最喜欢在晚上休息时间透过窗子看不远处的火车站。在城市的霓虹灯中,那抹红是那么与众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生动鲜活的;在闹市的喧嚣中,也只有鸣笛声有那种魔力让人瞬间安心。室友就不爱看,她总觉得太伤感了,一看到火车总是叹息,喃喃道归期无望。我忍不住轻笑,不作回答,只和她一起眺望,有所思,有所待。
有人说,人有第三只耳朵,即心耳。也对,对于同一种声音,有人听出真意,有人听出艺术,有人则短暂性失聪,接受无能。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些“知音”是用心来聆听的。曾有天傍晚,我接到一个好友的电话,电话里她小心压抑的回答让我怀疑,忙问。原来她实在不忍心再看到与母亲站台别离的场景,于是狠了狠心,偷偷改票提早返校了。她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孩,我以为她总是很坚强的。电话里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而我正欢天喜地地准备过元宵。她带着哭腔说自己像被抛弃一般独自前往北国,我十分理解,初离巢的我们并不算是父母抛弃我们让我们飞的,更多的是我们自己跃跃欲试,想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看看。高考填志愿的你,总是把手指得远远地,说你要去北国,或南境。只不过初试飞翔的过程中总是那么艰难,艰难到产生错觉,好似我们这般孤独痛苦全是因被最亲最爱之人抛弃所得,反倒怨起父母来。末了,我叫她释然,和她一起听火车行驶过程中的鸣笛声,感受成长的奇妙。正如川端康成说过,也许凡人都是弃儿,因为出生本身仿佛就是上帝把你遗弃到这个人世间来的,所以抛弃在前,拯救在后。人总是要被抛弃,才会有资格被拯救。如果上帝允许用一种声音来救赎,那么我希望是鸣笛声,抓住我,包围我。
我曾经私下里问过同学,“你们觉得每晚能听到的鸣笛声代表什么”。理科生说货车拉来了经济,鸣笛是庆祝声;文科生说鸣笛声如歌,嵌着远行的理想,藏着归家的热切。听完后心里暖烘烘的,身心都随着铁轨震动,若仔细听,能听见鸣笛兴奋地喊着“知音,知音”的窃语。梭罗在《瓦尔登湖》里写到过:“在我看来,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远方才能够真诚地活着。”不免唏嘘一番,伟人即伟人,总能够一语惊人,在瓦尔登湖独居了两年两个月又两天的他,着实尝了一把“真诚活着”的滋味,不知道独自生活的他会不会也枕着一种或几种声音入眠,陪他度过漫长岁月而不至于孤独。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那绵长悠扬的鸣笛声正催促我归家,向家乡娓娓道来外界的精彩。此时,我不再是过客,是个归人。
喜欢听火车鸣笛的声音,鸣笛里有远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