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的门牌是13号,我刚搬来很是好奇,会有怎样的人愿意买门牌是13号的房子,毕竟在一个基督教的国家里,13是那么令人避讳的数字。不久,答案就揭晓了。周二是我们这个区收垃圾的日子,大家通常前一天晚上将自家的垃圾桶推到门前的人行道上,待第二天大垃圾车收完垃圾后,再各将倒空的垃圾桶各自拖回,而我发现总是有人在我之前就帮我把垃圾桶拖回后院门口,没错,就是住在13号的邻居。一次垃圾车刚开走,我便从窗户里看到从13号走出一个花白的头发长过肩的人,一身看起来破烂的衣服,拉过我家的垃圾桶颤颤巍巍朝我家后院门口走去。我赶忙出门道谢,原来是个看起来有点邋遢的老头,说起话来声音很不自然,好像许久没有开动的机器刚启动时顿顿挫挫,我自我介绍后他伸出手来跟我握手,长长的指甲壳中还有黑色,让我有些不适,但出于礼貌还是回握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交谈最多的一次,十句之内。
时间长了,也渐渐清楚了些。原来13号只有这一个老头居住,并不是他自己房子而是council house,类似廉租房。他几乎从不出门,除了偶尔去超市买一点物品,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人来看望他。说白了,就是一位独居的孤寡老人。只是,几乎从我们搬到这儿后,每个周二垃圾车走后,他都会马上出门帮我们把垃圾桶拖回来。以至于总理第一次看见他时,误以为是个翻我们家垃圾桶的流浪汉。有时,我也会主动去帮他拖垃圾桶,他都会竖起大拇指说声thank you。大多数时候,却总没有他那么及时(垃圾车一走就马上出门),等我出门时,垃圾桶早就回到原位了,便自我安慰,也许他就是这样的时候才有机会出门走动下呢。
圣诞节即将来临,采购礼物时也买了盒曲奇打算送给他,感谢他一直以来默默的帮我们拖回垃圾桶。看看日历,准备在圣诞节前的一个周二他出门时送给他。今天下午,不知啥时他家门口停了三辆救护车,难道他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心中有点疑问,但又不想出门去打听显得太八卦。后来又有警车开来,进进出出,再后来,救护车,警车都开走了。心想,这个圣诞节他怕要是在医院度过。
天黑后,又来一辆警车停在他家门口。我催促着大妞赶快换好芭蕾舞课的衣服时,正好站在窗边,不禁叫出声来!只见两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人抬着一个被黑布覆盖了的担架出来,放进一辆不知何时开来的面包车上。才恍然大悟,为何之前救护车开走时并没有响起急促的鸣笛。
他,死了!在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前,静静地,悄无声息,仿佛他的存在从来就不曾存在一样。我忍不住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把感谢的礼物送给他,让他知道我们很感谢他的帮忙。
如果说人最终的死亡是被人忘记,那么,我决定记住他,一个善良的老人。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