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从朦胧中醒来，看看窗户，已经有朦胧的白光透入；但是估计还早，把棉被往上一拉，盖上头，使劲蜷了蜷身体，两只手伸到屈起几乎顶到胸口的膝盖中间，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继续睡。
大概又囫囵了一会儿，实在睡不下去了；闭着眼开始摸枕头旁边的手机，摸着开机键，按了一下；白光闪过，刚睁开的眼睛又眯了一下，再睁开，手机屏幕上显示六点五十分。
要在往常，每天张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至少半个小时的手机，但是今天这个点儿醒的有点晚了，该起了。主要是给儿子去买早饭，一来一回就得耽误十几分钟。这还是快的。
不要觉得我这事溺爱，想要养儿防老，首先得有伺候爹觉悟不是。
本来早就不困了，起来，穿上睡衣，抄起手机，从侧面悄悄地下床，老婆还在睡觉，咱就尽量别发出响动。
穿鞋，开门，再关门。
卧室里装的是遮光窗帘，还非常暗，开门才发现客厅里已经天光大亮了，零星的嘈杂声也开始从外面传了进来。
“请所有女性居民到楼下做核酸，八点钟准时结束。”
哎，疫情当下！
生活之所以如表面上那么美好，是因为有人在默默地负重前行，无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泱泱大国。
向“大白”致敬！
想喝点水，壶里是空的；这才想起昨天晚上想烧壶水来着，后来给忘了；舔舔嘴唇，忍忍吧，现在家里这么安静，烧水全都得惊醒了。
肚子传来通知，上厕所的时间到了。
时间紧，只能速战速决了。
提到上厕所就不得不提抖音。
嗳呀，这个抖音真的是上厕所必备神器啊！能够让你在快乐中痛快着；让时间变得不再难熬，让难闻的气温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忽略不计；可以了解天下大事，可以关注国计民生；可以听一段令人捧腹的脱口秀，可以听一首旋律优美的歌曲，可以观赏身段迷人的美女的热舞。
机中自有黄金屋，机中自有颜如玉。
万般皆下品，手机比爹亲啊！
轻轻地掩上卫生间的门，放下马桶盖，坐下，把手机音量调小，打开抖音。
“热烈祝贺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胜利召开”
满屏红的画面。
让你充分到感受到，即使强大如抖音，该当舔狗也得舔！
大拇指往上轻轻一滑。
一个挺胸翘臀身材火辣的美女正在热舞，吓得我赶紧把音量再往下调一点儿，几乎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看来抖音也知道咱这点儿爱好啊！（捂脸）
“感谢家人们送来的小心心！感谢***大哥！”声音甜到不是用加号能够来衡量的。
屏幕下方的字幕留言像水一样哗哗的漫过屏幕，根本停不下来；右下角点赞的红心也跟拧开的礼花一样不断地往上喷着，一团团、一堆堆的。
司马南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抨击各种丑恶，与天斗，与地斗，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无论是美帝的霸权，俄乌战争，还是芯片封锁，人教的毒教材……
大拇指不断地往上滑动，也不知道想看的究竟是哪个，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跳出什么新奇、搞笑、刺激的画面来。
时间紧，不能耽搁太长时间，虽然每次关上抖音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每次。
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一天当中的头等大事。手握在门把手上，等冲马桶的声音完全消失以后，这才开门出去，尽量让声音不至于传到客厅，以免影响别人。
睡衣就不脱了，天气凉了，直接把棉袄、裤子套在外面。伸手握住门把手，一丝凉意传入掌心；用力地慢慢地往下扳动门把手，尽量让开锁的声音低一点，间隔时间长一点，可惜这种防盗门就是不长脸。
叮……咔哒……咔哒。
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昨天因为去装饰材料市场看浴缸，坐媳妇的车直接回的家，我的自行车还在公司呢。
这就不理想了，我常买的那家煎饼，在三十五中门口，步行快走来回也得十五分钟，更不用说在那至少还要等上好几分钟，这还得是三十五中的学生特别尊老爱幼不怎么跟我争的理想情况下。
看来三十五中是去不了了，只能选择近点的地方了。那就只剩下早餐点了，那里也有一家卖煎饼的摊子，虽然买的人不多，但今天只能将就了。
想归想，脚不能停下，毕竟时间越来越少了。轻轻地关上门，三步两步来到电梯厅。两部电梯都在二十几层，已经七点十分了，这个点因为做核算的关系，坐电梯的比较多；这还是今天是周六，要是赶上平常，几乎层层都得停会儿；等个电梯跟等公交似的，你越着急它越不来，好不容易来了，人满得恨不得车门上都得挂几个。
电梯就甭想了，左右不过是七层，走下去也是常有的事。
两栋楼组成的一个小区，我家就住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小区里；小区虽然不大却有两个出口，西边一个，北边一个，我家住的是南楼。
西边的出口在两栋楼中间，我住的这个单元的楼道口是朝北开的，也就是说我出楼道口，左转往西，就是西出口；北出口则要穿过北边那栋楼的楼道，或者从楼体的东侧小道绕过去，才是北出口，但是要多走几步路，几步路。
早餐点在北边。
所以我的行进路线是一路向北，其实也差不了几步路，人心就是这样，一着急，就是几步路也挺大紧，其实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
此时西出口做核酸的已经有七八个人在排队了，楼道口出来的人还在三三两两的去排队；也不知道为啥，每次轮到女士的时候，人都比较多。
勤劳的女人！
出了楼道口，向北，中间穿过一个圆形的微型小广场，二十几步的距离；然后从北楼一层南北通的楼道直穿而过，再走过二十几步的楼下空地，就是小区的北出口了。
北楼一层楼道口在望，一位拄着双拐的大妈赫然出现在眼前，显然是刚做完核酸回来。一只脚连同整个小腿都打着石膏，屈着膝盖，一只脚着地；两根不锈钢的拐杖夹在腋下，每一步都走得相当稳健。
从她旁边经过的人都跟她保持着至少半米以上的安全距离，而当我想从她身旁过去的时候，恰好是进门的位置。您这站着都费劲呢，还出来做核酸干啥，还想出去转转是咋地。
我依然不想多走几步路从楼外面的东侧绕过去，奢望着进了楼门，那里是有一小块稍微宽敞的地方的，以我的速度我相信，只要给我半秒的时间应该也可以过去。
然而进楼门以后，满满登登的自行车、电动车，让大妈的双拐都几乎无处安放。
我早该想到的！
我放缓了脚步，几乎停了下来，心跳却是越来越快。
好不容易挨到了电梯厅，大妈站住了，单腿和双拐都不再移动，我才小心翼翼地从人群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一路小跑。
那辆贴满“手抓饼”、“煎饼”字样的三轮小篷车终于出现在眼前。我气喘吁吁地站到小篷车前面时，卖煎饼的大姐舀了一勺煎饼面刚好放在摊煎饼的圆形铁板上。
一个大哥在早我三秒钟前，要了一个煎饼。
我探头看了看棚子里面，发现除了油条、脆饼和半盆和好的面以外，什么也没有。
“来个煎饼？”大姐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这肯定是问我了。我转到车子的另一面，也就是大姐操作的那一面。
“都可以放什么东西？”
“火腿肠，还有，榨菜。”
昨天儿子才嘱咐我煎饼里别放火腿肠，他不爱吃；至于榨菜，我不知道算不算菜。看着大姐不怎么熟练地手法，我虽然立马决定远去，可还是迟疑了一会，才犹豫不决的走了；因为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油条豆腐脑。
这两样东西在马路对面的早餐点都能买到，我不想买的原因是前两天儿子刚刚嘱咐我，早饭不要再给他做粥了，因为天冷了，粥太凉不好喝，豆腐脑跟粥貌似没啥区别。
早餐点儿已经热闹起来了，人头攒动，香味扑鼻，腾腾的白汽或蓝色的油烟在人群中间缭绕；每一个摊位前都围着半圈人，人虽然不少，但是没有叫卖声，这应该是跟早上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有关吧。
卖烧饼的，卖炸饼油条的，卖兰州拉面的。
顶数兰州拉面这家人多，自打我来到这个小区他们两口子就一直在这，现在几乎已经由小两口变成老两口了；我也爱吃，我们全家都爱吃，可惜面凉了不但不好吃，还坨。
我最终的决定是买油条豆腐脑，可是我又一次纠结了。
这里有一份卖炸饼、油条；还有一份卖豆腐脑的，兼做油条、炸饼；理论上应该在卖豆腐脑那直接两样儿全买了，但是，他家的油条不好吃；怎么说呢，由于比较粗，导致里面有很多时候是生的，面还粘牙呢。我就看见过一次，有个哥们儿吃着吃着直接站起来说“你这有条还生着的怎么吃啊”。
卖豆腐脑的是一个东北的大爷，他老伴儿炸油条。大爷操着东北人那种既有点开玩笑以缓解尴尬又带着点不算个多大事儿的语气说了一句，“那生了再拿一根呗！”
所以不想买他家的油条。
“要油条？”东北大婶看我在油锅前面晃悠，问了我一句，手中拿着两个已经发红发黑的长筷子扒拉着不断翻滚的油条。案子上也放着几根，一面深红，一面还有点发白；中间粗两头细，在顶端明显还有一个圆疙瘩，那里我敢保证百分之百还生着呢。
油锅上呼呼地冒着蓝色的烟，我迟疑着，没回答她。走到了卖豆腐脑的摊儿前，她家老头子，也就是那位东北大爷，穿着件破皮袄忙碌着。
他家的豆腐脑还可以。
“来碗豆腐脑。”
东北大爷用白眼仁扫了我一眼，开始称豆腐脑。因为彼此也算熟悉，所以这一眼绝对没有“看你咋滴”那意思；我当然也没有“你瞅啥”那种不满；只是依旧犹疑不定的往旁边看了看不远处卖炸饼的那家，笼子上确实放着几根油条。
炸饼摊儿家的炸饼又薄又嫩，都爱吃他家的炸饼；早上一碗兰州拉面，再倒上点辣子、陈醋、蒜蓉，配上两块钱的炸饼，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了。油条是早上人少的时候抽空儿炸出来的，留着给专门爱吃油条的预备着的，省的人多的时候还得耽误时间炸这个。
我掏出手机扫码，心中还在想着在不在这买油条。
“您的支付宝收款一点五元。”
“不对呀，这不是我的呀，我这扫的是微信呀。”低头仔细看了看，确实不是我的，我这密码还输错着呢。
哎，这一天！
“您的微信收款十五元。”
嗯？
又一条收款的提示音跳入耳中，我的脑筋瞬间一闪，清醒过来；刚好此时手机屏幕上弹出微信支付成功的提示信息，“1”和“5”中间下面没有“.”，我确信我看清楚了。
“坏了，我转了15！”由于损失太过严重，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
旁边一个正在往豆腐脑里加调料的大哥哈哈笑了起来。
“是！竟是这种事！呵呵呵！”大哥深有同感的说着，满面笑容。
“你看，这老爷子竟装听不见。”我笑着大声地回应着，想引起东北大爷的注意，主动给我退钱；然而东北大爷依然忙着手中的活，根本不予理睬。
“哎！老爷子，钱转多了！”
东北大爷放下长把儿勺子，顺手抄起一个满是油污已经辨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笸箩，拿白眼仁瞅了我一眼。
“多了就退呗。”依然是那种语气，依然懒得多说一个字，好像他嘴里那字比豆腐脑值钱。
“都买啥了？”
“一碗豆腐脑，”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三，三根油条。”
“一碗豆腐脑一块五，三根油条三块，一共是四块五，退你，退你十一块五。”东北大爷嘴里叨咕着，一遍从笸箩里往外掏钱。
“就你这账算的，早晚把你自己赔进去。"
“草！”
他把一块钱的纸币又仍回去，划拉出一枚五毛钱的硬币来。
“你这钢镚儿怎么花呀，要不给我来五毛钱豆浆吧？”
“哪有五毛钱的豆浆啊！”东北大爷不满意的把笸箩往桌子上一扔，忙着别人去了。
我只好接过钱装进裤兜，就算不给豆浆，我也不能平白损失五毛钱啊。
拿上面相都不怎么样的三根油条，一路小跑，原路返回。
这一早上！
下午儿子发来一条微信，“早上吃的油条，我现在胃里还难受呢”。
周日我在旧货市场转悠的时候，把那个五毛钱的硬币扔在了靠屁股从地上移动的乞丐的不锈钢盆里。
行善咱从不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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