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冬病夏治。三伏天，养生馆的生意是好得不得了，人满为患。老顾客都得提前预约，新顾客只有等捡漏。捡漏是要碰运气的，遇到有些老顾客临时取消预约，方能捡到。
做一次一小时，一小时接着一小时的做，每年的三伏天，养生馆的员工都是负荷操作。床位甚是紧张的，连一楼大堂都摆上了床。大家都是奔着他家几代祖传技术来的，只要能约得上位置的顾客，也顾不得在大堂害不害羞了。
没得挑只能退而求次之。再说了，做理疗的人，都是有些亚健康的，有些医院仪器检查不出的病。
来这儿都是求健康来的，自然关注的就是自己的身体，谁有闲心情去看你此时躺在这位置和那位置有何不雅？这好比一个良家妇女，时时刻刻在意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但凡进了医院，又是遇上的男医生，她还顾得上男女之分了吗？
02
这一天，在一楼最里头楼的床位，林师傅正在为一个顾客做推拿。这时电话响了，他举着油油的双手示意旁边一位，刚刚给顾客做完的同事，“帮我看下微信。”
“是黄丽雯发来的。她问，‘改在十二点可不可以？’”
“黄丽雯？她怎么老这样啊？常常都是这样乱改时间的。说好了一点，怎么又要改十二点？”
“那就回没空。最干脆！”同事征求林师傅的决定。
“已经好几次了，她老是这样改来改去，我都不好安排顾客。”
“以后你就跟她说：再改，店里就没有人给她做了。”
“你回她没空。”
同事把电话放回原位。林师傅说：“哎，她家是不是当官的呀？她是官太太吗？脾气那么冲，好像这个养生馆是她家开的。”
“不知道。只知道非常有钱，奔驰，宝马，还有司机，家里有游艇。”
“做生意的有钱人，我们也有做过的顾客，有些人都很低调，很和气。而她像个女皇帝。”
“不清楚，反正你悠着点。你实在应付不来，那下次她约，你就说你没有空。刚好，前几天有个新来的，让新来的做，新来的有耐心。我们都不喜欢做她的单。”
林师傅，刚来两个多月，脾气好，做事认真负责。黄丽雯这段时间来，都是找林师傅做的。今天林师傅的抱怨，估计他的好脾气已被黄丽雯磨得差不多到极点了。
03
“丽雯姐！您来啦。”听着前台的招呼，还在做着收尾工作的林师傅，朝同事吐了一下舌头。
“丽雯姐！我马上就好了。楼上的位置已经全满了。您要不要在这边做呢？”
“不要。我要在楼上做。这边怎么做？”黄丽雯用她那鼠目扫了一下林师傅工作的这一块区域，决绝转身上楼。
“楼上房间的位置全满了，也是要在厅堂做的。同样是在厅堂，这一楼的空气比楼上的好。”林师傅朝楼上方向大声回话。
“我去找位置。等我找到了，再叫你上来。”
“好。”
黄丽雯上楼的间隙，林师傅走到大堂喝了口茶。茶还没喝进几口，这时一个声音把林师傅的茶从嘴巴里吓了出来，“喂。你快上来。我已经找到了，你还在那边磨蹭什么？我在这儿等你多久了，你知不知道？”
“好的。好的。我马上来。我以为还没找到呢。”林师傅赶紧放下茶杯，“咚咚咚”地上楼梯。
“哦？不行不行，不可以把床拖到房间的。里面只能放两张床的，再拖一张进去，就放不下了。不行的。”林师傅看到黄丽雯把厅堂的一张床正往南边的一个房间拖。
“我说行就行。为什么不行呢？”
“真的不行。房间小，怎么能放三张床呢？您稍微等一下，等她们做好的话，让您在这里做。”
“你怎么那么啰嗦。啊？我说行就行，你这样，你是什么样的态度？你一点都不会尊重顾客。这城里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养生馆。告诉你老板，给我退钱，退钱，把卡里的钱全退给我。我不在你们这做了。什么人啊？叫你干嘛，你就得干嘛。你敢跟在这里我叽叽呱呱。叫你老板来，我要退钱，把钱退给我。”
林师傅心里有屈不敢伸啊，顾客是上帝啊！何况他服务的是皇帝，唯有垂手恭立，任她演戏。老板在里间的办公室，听到了声音，开门走了出来，把黄丽雯请进办公室。今儿，办公室是皇宫了。
04
后来，林师傅真的没有空接黄丽雯的约了。给黄丽雯做的换成了新来的张师傅。
一个多月后的中秋时节，林师傅和父母参加父亲一位至交娶儿媳妇的喜宴。乖乖，这世界真小，不想遇到的人在这儿遇上了。更不凑巧的是，他们一家被张伯父引到黄丽雯夫妇坐的那一桌宴席上。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交往几十年的好兄弟，区文化局副局长，林文伟。这是我们地税局科长，魏栋生，是个业务标兵，年轻有为，他父亲是我的老领导，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坐，坐，都是自己人。”
在宴席上，黄丽雯温柔得如一只刚出生温顺的小羊，给老公夹这个菜，夹那个菜，对同桌的人也是殷勤地招呼。
“林局，您先请。小林啊，你学这个有前途，陈医生是中医世家，医术精湛，你跟对了人咯。”黄丽雯细声细语的语气，让小林跟在养生馆的黄丽雯有点对不上号，他心里忽然觉得对自己不按她的约感到羞愧，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魏栋生，我今天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后天我外婆的寿宴，你别不知好歹。”小林去地下车库取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辆宝马车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