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看了王猛导演的《钢的琴》,一个90年代国企改革时一小部分工人的生活故事
镜头讲述得现实却惨痛
同时想到了最近一直听得一首歌
万年青旅馆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颇有感触
作为这一代工人的孩子,我想到了我的母亲
我想在这些电影和歌曲里总是留给他们这辈人的缩影
傍晚六点下班,换掉药厂的衣裳,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几瓶啤酒
或许那一代的工人和他们的孩子,可能会更有别样的情感
从我记事开始,粮食尚未改革,国家还有粮站一说
母亲一家仰靠着外公粮站书记的身份,从事着乡村粮食部门的工作
小时候在5岁之前都在各种粮站点穿梭
断断续续还是有记忆
粮食丰收的季节,母亲他们总是忙碌的
农民们排着队挑着丰收的粮食上交,母亲他们负责将数量记录并换成粮票
好像总是夏季,全靠着手工记账,排队的队伍延续总是浩浩荡荡
朴实的农民挑着上百斤的粮食,光着膀子一边抽着由粗制的烟叶卷成的手工烟插在烟斗上
一边聊着丰收的喜悦和家里的故事
忙的那几天,很难见到母亲回家
偶尔怕我一个人睡觉怕,把我带到了他们车间
在车间外办公室,晚上总是有轰隆隆一车车的粮食运到
伴着卡车的轰鸣声入睡,好像也刻在了那时候的记忆之中
闲下来的几个月呢,母亲休息会陪我玩红白机
坦克大战和魂斗乐通关好多次
而最开心的是在粮库塞满粮食的日子
那是像干涸的游泳池一样的封闭房间,堆满了各种粮食
最喜欢油菜籽,一头扎进去,被填满的满足感好像写到这里还能回忆起来
粮食的香味和被包裹的感觉,我能不吃饭玩上一天
这些回忆,有个很特定的环境
总是在夏天,蚊子、知了、和透过树叶散落的阳光
我想我长大之后也是在这里工作也是不错的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云层深处的黑暗啊淹没心底的景观
记不起几岁的时候了,家里的餐桌上听到“停薪留职”“买断”的词语
母亲的好多同事干起了餐馆、旅馆、批发零食等职业
没见过她苦恼的时候,或许是没看见
现在想起来“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真是让人绝望的歌词
家里人承包了一辆公交车,假期我会在公交车上卖票
每当公交车停靠在一个站点,我都会打开车窗卖力叫喊
上车的乘客会夸我懂事,我更自豪,励志当个最卖力的“童工”
那时候真是小,只觉得挺好玩,一点不知道生活有多么艰辛
同时以前一起在粮站玩的朋友也记不得了
只是好像有一个因为家里忙,他和其他的伙伴拿着几块泡沫去河里游泳
淹死了~
去河岸的时候,他母亲绝望的撕喊和崩溃,吓得我直往后躲
当天晚上做梦就梦见了那个朋友,没敢在睡下
再后来母亲开出租车,出了车祸,十几年过去了,脸上还有一条可见的伤疤
然后去广州打工,一去就是几年
回来之后又干了很多散碎的工作
随着长大,就很少帮忙干一些事情了,最后的记忆停在了姑父办了一个瓶盖厂
我所要帮忙做的就是将圆形的泡沫垫片按进瓶盖中,一个不到一分钱
那年暑假得到的钱,全部冲了魔兽世界点卡
成长的过程中,母亲一直在我心中是个伟大的人
后来发现,其实母亲这一生并不传奇,围绕着她身边发生的事情,可能还更多
一年的工龄能值几百块钱?
国企改革,真是洪水猛兽,冲散了太多人的生活
同时也改变了他们的下一代
前几年回去,有个同学还在修三轮车
我很多时候还是庆幸自己的生活
虽然也是这个社会可有可无的角色
我想我现在在电脑面前敲敲打打,抽着烟回忆过去的时候
或许他们还在流汗水
时代抛弃你的时候,不会说一句再见
母亲与这个世界死磕了几十年,我想
他们总还是想着与这个世界和解
可是这个并不善良的时代所携带的任何情感却没有怜悯
是的,她们终将被抛弃,无论你再多的不舍和挽留
城市永远年轻,她们终将老去
偶尔看到了一部电影,听到一首歌
回忆起来,才发现,母亲对我的爱那种岁月留下的沉重也是种责任
所以感谢张猛导演,感谢万年青旅馆,将电影和歌曲做的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