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爱已上锁

        阿霞平日里忙于新民饭店的工作。她先是从事清洗蔬果，重复着简单洗洗涮涮，一段时间后转为传菜员，最先是从一手端一盘菜，到后来一托盘里重重叠叠的七八盘，均能不泼洒一滴汤汁。近一个月后，她在空闲时也到厨房帮忙，开始接触烹饪。工作的一天，她总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俗话说，做一行爱一行。她便是在践行这一优良的传统，从一名曾经的百人企业的女老板，摇身一变成成了一名饭馆的普通员工，而且干劲十足。

        阿霞下班后的时间也是蛮规律的，多了一名护花使者——龙剑但凡有空，就会驾驶雅马哈摩托车准时出现在新民饭店，邀请阿霞吃饭、逛街、购物，以及赏景。

        最惬意的莫过于周三下午，遇到好天气，龙剑便会把阿霞带到来风广场喝茶、晒太阳。茶馆服务员穿戴店小二装束，提着铜壶往盖碗茶里添水特有意思，只见服务员把铜壶翻转到背后，动作漂亮潇洒，犹胜后羿射日，水柱从铜壶的壶嘴涌出，准确无误的注入碗里，热气蒸腾，碧绿的茶叶随着茶水在碗中涌动，茶香四溢。

        银杏树下，两人慵懒的背靠在浅绿色的竹椅上，温暖的阳光罩在身上，犹如披上了烫金色的纱衣，整个人如浴春风。两人一面啜饮茶水，一面天南海北的聊着天，不时的四目相对，脉脉含情。一旁的若楠咖啡馆飘出一股子浓郁的咖啡味道，满墙的三角梅花争相怒放，宛如紫色的瀑布飞流而下。广场四周的银杏树，枝头上缀满绿中带黄的树叶，仿佛万千只金绿色的蝴蝶张开翅膀，落满枝头。

        待到夕阳西下，龙剑和阿霞钻进诺兰咖啡馆，各自的来上一份七成熟的黑椒牛排。在橘黄色的烛光里，阿霞优雅的拿起刀切下牛排，用叉送入樱桃小嘴里细细咀嚼，同时她也会大笑龙剑东施效颦似的手忙脚乱吃牛排的滑稽样。

        当然啰，还有小镇的坝坝电影。虽然云雾水乡早已经不在是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然而也没有达到拥有一家像样的电影院的能力。

        夜幕降临。

        琉璃飞檐下的一盏盏红灯笼次第亮起来，美轮美奂。

        小镇上的人们每个人的手上提着一根小板凳，拖家带口、呼朋携友的来到来风广场。她们争先恐后的占据有利地形，摆好各自板凳，“划好势力范围”以后，便是到流动小贩那里买点瓜子、花生、糖，边嗑瓜子，剥花生，吃糖，边聊着家长里短，等候电影开始。

        阿霞和龙剑翘首以待等来的，那便是陶红、陶泽如、潘粤明主演的《生活秀》。

        来双扬在吉庆街独自一人经营一家小小的“久久酒家”，搞得风风火火，还在夜市卖着独一份的透味鸭脖，成为吉庆街第一个个体户。痴男卓雄洲一直对来双扬穷追不舍，仅吃鸭脖就坚持了一年多，来双扬却是不动声色。

        剧中的来双扬俨然就是阿霞的影子，坐在小板凳上的阿霞直看得泪流不止，低声啜泣。陪伴一旁的龙剑见她哭得伤心，眼睛也是红红的，他似乎感受到了阿霞的切肤之痛。在周围挨挨挤挤的人群里无数双眼睛注视下，张开双臂将阿霞拥入怀中，低声安慰。

        对于云雾水乡小镇的居民来说，龙剑无疑就是只会抓贼的冷酷无情的捕快。可是谁成想，昔日的铁面判官，如今对阿霞却是如痴如醉，不亚于任何一个有情郎。

        日子悄无声息的从指尖划过，一天天过去，阿霞和龙剑的感情在悄无声息中你侬我侬。

        转眼到了二OO四年的十一月十一日。

        这天晚上，明月高悬。

        空气里弥漫着野菊花的淡淡芬芳。

        晚十点，寂静路旁，龙剑将一辆蓝色的长安奥拓汽车，停在龙虎山山脚下的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

        夜虫叽叽叽叽的鸣叫着，仿佛忧伤的诗人正在悲怜的述说秋天正在消亡，凌冬降至的惆怅。

        “龙剑，这里好黑呀。”后排座的阿霞抗议道。

        “黑有黑的妙处嘛，你说是不，阿霞？”龙剑狡黠的嘿嘿一笑。

        “你，快到后排座去！”阿霞从后排座下来，犹如一条滑不溜秋的蛇哧溜一声钻到副驾驶室坐下，蛮横无理的把龙剑驱赶到了后排座去。

        “快来，阿霞，我有话对你说。”龙剑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年，黑色的眼眸射出火辣辣的光芒迎向扭过头来的阿霞，“这句话，已经在我心里酝酿盘桓了多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龙剑的傻愣愣的眼神仿佛魅惑了阿霞，她不好意思的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犹犹豫豫的从车上下来。她伸手撩了撩坠在前额上的一缕秀发，沉吟片刻后，拉开后驾驶室的车门，一脸娇羞的钻进到了车里，坐在后排座上。龙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阿霞，我爱你。”

        “龙剑，你真的爱我？”

        “是的，我爱你。”

        “你有多爱我？”

        “比山高，比海深。”

        龙剑热烈、温暖的唇迎了上去，印在阿霞胆怯、冰凉的厚唇上。

        这时，天上飘过来一片乌云，起先只是薄纱般围绕着月亮，转瞬间便是厚棉絮似的直接遮蔽了月亮。

        天空顿时失去光亮，变得漆黑。吞噬明月的那团乌云不断翻滚涌动，好像面团似的不断拉扯变形，最后变成了一个张开血盆大口，怒目而视的骷颅头。

        骷颅头森然的俯视大地。

        “阿霞，你配龙剑给你的爱吗？”曾经出现在阿霞梦境中的那个恐怖的声音咻的钻入脑海，“你在苏州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以为过去就过去了吗？我可是全然知道。你扪心自问，你真的配和龙剑结成连理吗？”

        阿霞脑袋嗡的一声砸开了,不堪的往事犹如过山车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闪现，一个一个鲜活的男人的脸不断的在脑海里切换、停留，再切换。

        阿霞顿时感到全身冰凉，如坠千年的冰窟。她浑身颤抖，猛的推开龙剑，“不。龙剑，你是一个好人。而我，只是一个十足的混蛋。我不配你。我是一个…不洁的人。在我…被伤害之后，我曾经…干净了坏事！我以为我忘却了，然而我……”

        低低的啜泣声传出，继而是阿霞的嚎啕大哭，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

        阿霞没头没脑的话好似一记晴天霹雳，搞得龙剑一时不知所措，愣在当场。

        一段深藏在阿霞记忆深处的不堪的往事，被无情的暴露在这个本该充满浪漫、激情的午夜。

                                    龙泉剑客

                        二O一九年十一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