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豪自是不知道她这重活一次的心境，因此便很是不解她的执念。哈哈一笑，耸耸肩，“我找人调查过这小子的底细，虽然是普通人家出身，也算家世清白。而且他一路拿奖学金读上来，是个上进的孩子，将来或者前途无量呢。”他哪里会把这样的穷学生当做威胁，更何况这种奋发图强的经历，于他，熟悉也好感同身受也好，至少，他对自己看人仍有信心，文雪凝的偏见从何而来简直令他迷惑了。
“万豪，你听我一句劝。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界有野心的人太多了，我不想再有人上当，不想重蹈......”是的，该如何解释，又或者根本就不会再发生。可是，她仍是那般急切地脱口而出了。
“不想什么？不想重蹈覆辙？”程万豪冷笑起来，“重蹈什么覆辙？有野心的穷小子娶了富家小姐，然后夺了她的家产？”他自己深藏的那一点不能戳的东西，被她的话刺中，于是所有的防御体系同时开启。对，他一直是怕的，怕她有朝一日识穿自己一开始并不单纯的动机。“你后悔了？对，你当然后悔了，不然程太太不会又变回文小姐。”
文雪凝的脸白了又白，可这大庭广众之下难道由得他发疯？只能挽了他胳膊，连拉带拽地把他拖进了一间休息室，反扣上房门，按他坐下。
“程万豪你冷静点，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现在也不是吵架的时候。我提醒你，肯定是有我的考虑和理由，不过现在不便告诉你，即使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她叹口气，“一场夫妻，纵使恩义不再，你若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该信我。如果不是......”双眼一阵酸涩，刚才他那番话虽是情急，未必不是发自肺腑，何至于此，他们之间何至于此？
屋子里静默了数秒，他听出她声音中的湿意，抬头时，果然是红了眼圈。他知道他错了，后悔的人是他自己。
“这件事就到这里吧，也许是我多事，也许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怎样，保护好你关心的人，你爱的人。”她转身要走，身后人早已不管不顾地站起身，从背后抱住她。
“阿雪，不要走！”他关心的人，他爱的人，他放手的人。
“原谅我，原谅我......”这样的喃喃，究竟是要她原谅什么？过去的漫长岁月，原谅的已经太多，今时今日就算开口乞求，他都知道自己可能早已没有资格。怀中人挣扎着，熟悉的气息萦绕着，可哪怕就是这样的瞬间，程万豪都宁愿停留于此。
旗袍勾勒的曲线熨帖在身上，她是热的，暖的，叫人依恋的。曾几何时，在他们二十年婚姻的数千个日子里，总有那么些时日，两个人是契合的，是心意相通的。可那一幕幕似乎已经太遥远，遥远得模糊了影子。而那朦胧的影子，在他一次次的回忆里，愈发蒙上柔和的玫瑰色光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