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微型诗是汉语诗歌大家庭中的一员。诗歌是高度集中地概括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文学体裁,它饱含着作者的思想感情与丰富的想象,与其他文学形式相比,语言精炼是它的特点之一。而微型诗顾名思义就是短小的诗作,一般数行以内的小诗,特点是语句短少,所以对语言的精炼要求就更高了。此外微型诗还要做到修辞精到、内容精深、意境精美。古代的佛家禅偈可以说是微型诗的代表,近代微型诗在形式、内容上都有了更大的发展,逐步形成了独特的创作团体,有的诗人专事微型诗,并形成了自己的特色。石江老师就是其中一位。
现代微诗的兴起,与网络时代匆忙的生活节奏是密不可分的。人们也希望从诗歌中看到社会热点和时事。而换一个角度,诗人也是应该关心社会,关心生活,关心自然的。如:
《桥》
随一声垮塌
几千万的钢筋混凝土
瞬间 碎成纷纷扬扬的笑话
关心社会,关心生活,关心自然,是诗人的良知,石江老师这样的微型诗为数很多。又如:
《“山竹”来袭》
不知受谁的纵容
推墙 掀瓦 拨树
似有千万双魔爪发疯
再短的诗,都要给出细节或情节或关节来。再如:
《物是人非的夜晚》
灯下 看到合影中的父亲
拨打那个熟悉电话
天堂 总是盲音
夜晚,是用来思念的。于案前台灯下,凝视与父亲的合影,思念之情涌上心头。这些都是细节。细节就是诗的血、诗的肉、诗的骨头,简而言之:细节就是诗的命——没有细节的诗,很容易堕入这一常见深渊——假大空。短短两行,我们看到了一个小叙事。
很长时间中甚至直到现在,诗歌一直抒情独大,唯“情”马首是瞻。然而,追溯诗歌发展的历史,叙事在诗歌中是享有很高的价值的。我国的《诗经》和《汉乐府》中,有叙事,国外的《荷马史诗》中,有叙事。刚开始,人们常常把史诗或史诗性写作置于文学正宗和诗歌正典的贵胄位置。但是在后来的进程中,诗歌叙事的趣味性与正当性逐渐丧失;人们甚至将叙事视为诗歌写作的无能表现。诗在技巧上达到了空前的高水准;但它越来越脱离现实世界;越来越成功地坚持个人对生活的感知与个人的感受,以至完全脱离社会生活,直至先是感知然后是感觉都全然不存在了。大多数人不再读诗,不再觉得需要诗,不再懂得诗,因为诗随着它的技巧的发展,脱离了具体生活。我们看到,诗离社会越来越远了,社会则变本加厉地脱离诗。诗在“向内转”,然而向内转不必然意味着是一条诗歌窄路,更不等同于诗歌死路。但是,当下中国诗人挖空心思地考虑如何在诗的“叙事背后”“叙事之外”大做文章,大有可为。
我说上面这段话,是想说,现代微型诗,如果不在叙事上面下功夫,那是很容易滑入假大空的泥沼之中。石江老师这首诗,就是以三言两语的讲述构成诗意,且读者回味无穷。之所以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另一个原因就是,这首诗的叙事不是平面的,不是单色的,甚至不是匀速的,最后一行,诗人不动声色的让读者一声诧异,继而感想涌来。
《打铁》
一次次 塞入炉火里烧
高举锤子使劲敲
最硬的心 也慢慢服软了
这首诗的成功之处,在于睿智的隐喻和真实的书写。这“火”就是生活的磨砺,有多少人屈服了。我说它真实,是因为石江老师在这首诗里,没有唱高调,没有虚假的不屈,叩问世间芸芸众生,不屈服的又有几人?所以,这首诗,亲切,也让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