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呼吸都凝着。解晴费力地睁开眼睛,感受周围寂静的一切。她感觉到自己像一块石头不停地往下沉,眼前有水的波纹。霎那间眼前出现一只鲨鱼,它瞪着眼睛,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游过来。
“啊!”解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缩成一团。随着重力不停下坠,突然咚的一声那种失重感落在了地上,精疲力尽的解晴摊开自己的身体,沉沉睡去。
这已经是解晴最近第四次梦到这样的场景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如此真实,就像自己经历过一样。
太阳慢慢升起,阳光从房前的树荫中透进来,小亮点布满房间的墙壁,像一幅抽象的艺术品。
“亲爱的,你起来啦。我给你带的饭。”合租的室友林琪儿在外高冷话不多,但在解晴面前是个小话唠。她第一次见到解晴就很喜欢她,一直很照顾她。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孤儿院。那时林琪儿三岁,解晴才出生一个月。林琪儿的父亲嗜酒成性,母亲忍受多年最终失手拿刀捅死了父亲,进了监狱。而解晴的母亲因为被情所困,跳海自杀了。
两个命苦的小女孩在孤儿院相依为命,她们一起经历风雨,一起享受青春。她们在欢笑和泪水中长大成人,褪去青涩,初露锋芒。
林琪儿和解晴在大学城开了一家奶茶店。店面不大,但是色调清新文艺。林琪儿负责熬制奶茶,解晴负责广告宣传和账务处理。因为解晴人长得漂亮,幽默又热情,生意一直很火爆。
大学城的一名女生是奶茶店的常客。她总是周末一大早带着笔记本电脑到奶茶店来画画。林琪儿心善,总是会送她一些小零食,一来二往,三人还成为了好朋友。
女孩名叫陈嘉艾,是个外表冷艳,内心温暖的富家千金。家庭虽是金融世家,她却只对画画一往情深,家里对她也没有办法,只好顺着她。嘉艾从国外留学回来就在旁边的大学任教。
嘉艾一次生日邀请解晴和林琪儿去家里开party,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做贫穷限制了想象力,那是她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生活。
“姐妹们,下个月我的画展要展出。你们当我的工作人员吧,有你们在我放心。”嘉艾从没有大小姐的架子,真心实意的对这两个朋友好。
“没问题,不行我们就关店休息几天帮你好了。”林琪儿给嘉艾递上一杯奶茶,笑容堆在脸上。
“有帅哥吗?”解晴扑闪着桃花眼望着嘉艾,又好奇又期待。
“当然啦,一大把,任您挑选。”三个姑娘相视一刹那,笑的合不拢嘴。
画展的筹备还算顺利,林琪儿和解晴利用晚上关店的时间去帮忙,虽然时间很紧,睡眠时间很少,但三个姑娘却乐在其中。
第二天,奶茶店刚送走一波客人,林琪儿坐在柜台前窜瞌睡,突然一个人影挡在眼前。
“请问是林琪儿吗?”一个低沉磁性地声音直穿林琪儿的耳膜。她从椅子上弹起来,被吓得一激灵。
“吓死我了,我就是。有什么事儿吗?”眼前的男人高大挺立,浓眉大眼干净整洁。林琪儿感觉到自己心跳有些加快,她害羞地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嘉艾同父异母的哥哥,陈威艾。她说你最近给她帮忙辛苦了。她托我给你送点好吃的补补。我还有事儿就先走啦,我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啦。”说完他将东西往林琪儿方向推了推,送上一个感激的微笑。
“那……就谢谢啦。”林琪儿露出尴尬的笑容,脸也开始发烫。她看着陈威艾远去的背影,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一直吸引着她。
“哎呦喂。”解晴玩着手机准备用肩膀顶开门往里走,谁知陈威艾刚来打开门,解晴一下扑倒在陈威艾怀里。
她闭着眼睛被一股强大的安全感所包围,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觉得心安。
“没事儿吧,姑娘。”陈威艾扶起解晴,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没事儿,谢谢你接住了我。”解晴还在回味这种心安的感觉,男子便匆匆离开了。
两个女孩经常坐在一块各自想着心事。而今天,她们想的却是同一个男人。
一个月后的画展如期举行,嘉艾忙前忙后的迎接前来的宾客。林琪儿和解晴在馆里到处溜达,全身心感受艺术的气息。
嘉艾的哥哥带着一束花来送给妹妹。林琪儿在远方一眼就认出了陈威艾。自从上次在奶茶店见面,他的笑容就刻在了她的心上。
解晴在一幅画面前驻足。她感受到画面里的女人灿烂地笑着却并不快乐。那种灵魂在哭泣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看着看着竟然哽咽起来。
突然间她梦中那种水中的窒息感出现了。她感觉到手心在不停的冒汗,腿也有点软,视线变模糊起来。
“你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是吗?”不知身边何时多了一个人,他递纸巾给解晴,并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眼前的大鲨鱼被这个声音所击败,消失的无影无踪。
解晴转过身看了一眼,是那天倒在他怀里的先生,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安全感让解晴停止了哭泣。她觉得很奇怪,只要和他在一起,内心就会莫名的宁静。
画展之后嘉艾放了暑假。放假后,学生都回家了,奶茶店生意就淡了。三个姑娘商量着一起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第二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三个姑娘穿着泳衣来到了海边,成为了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陈威艾刚好到这边的分公司出差顺便抽空请三个姑娘吃饭。他一看到解晴眼神就变得温柔起来。林琪儿在一旁默默吃着醋,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吃过晚饭,一行人到海边散步。海边有人背着吉他唱歌,给黑夜中的人们一丝心灵的慰藉。
“你也去吖,我记得你也会。”解晴用胳膊怼怼林琪儿。林琪儿喜欢唱歌,还自学了吉他。经常给解晴表演。
“去呗,给我们展示一下。”本来林琪儿还有些不好意思,陈威艾一说她就有了动力,上前和吉他手交谈了一会儿就把吉他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最近的生活很奇妙,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有的被记在了脑海里,有的被刻在了心里。送给大家一首《遇见》,希望每一个人都可以珍惜身边对你好的那个人。”说完林琪儿弹唱起来,她偷偷瞟了一眼陈威艾,他有意无意的看着解晴,那眼神深情但又克制,林琪儿把视线飘向远方天空,漆黑一片就如自己此刻的心情。
结束了旅行,姑娘们回到了家。正巧赶上嘉艾的奶奶九十大寿,林琪儿和解晴合伙买了一个手链送给老人,奶奶别提有多开心了。
酒席上,嘉艾带着解晴和林琪儿给自己的家人亲戚敬酒,走到父亲跟前,陈威艾突然走过来认真给父亲介绍了解晴,就如介绍自己另一半那般正式。林琪儿尴尬地站在一旁不停地小酌。
结束了家族聚会,陈威艾驾车送林琪儿和解晴回家,林琪儿有些微醺,头脑却异常的清醒。
下车后,陈威艾扶着林琪儿往回走。林琪儿侧过头看着陈威艾,突然拎起他的衣领大声说着:“陈威艾,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我,是眼睛瞎了吗?”
陈威艾被这野蛮的告白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黑暗中林琪儿肉嘟嘟的脸,竟有一丝可爱。
那天后,林琪儿见到陈威艾总是东躲西藏的,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美好形象就在那晚酒精的催化下分崩离析了。
陈威艾时不时会来奶茶店找解晴说一些悄悄话,林琪儿站在角落里竖起耳朵使劲听。她总觉得自己和其他三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九月,奶茶店迎来五周年店庆。解晴和林琪儿邀请了很多好朋友一起庆祝。她们租了一块场地,布置的温馨又浪漫。
嘉艾早早来帮忙,她送来一个大大的花篮,还替哥哥给解晴和林琪儿一人送了一束花。
工作人员正在安装投屏,解晴和林琪儿站在旁边收拾工具。一位工作人员工作太专注没注意身后,用背靠了一根三米高的柱子,它正往解晴的方向倒去。
解晴来不及跑,只听见她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陈威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在前面双手抵着柱子恶狠狠地望着工作人员说:“小心一点,要是我妹妹出了任何差池,你们担待的起吗?”
“妹妹,你们什么时候结拜啦?”陈嘉艾担心的跑过来,确认没事儿后开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解晴是我妹妹,同父同母的妹妹。”陈威艾看向解晴,一脸认真。所有人被陈威艾的喊声镇住了。大家停住了手中的事儿,静静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解晴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吓得不轻。她放下手中的气球跑远了,陈威艾发动所有的朋友去找,嘉艾和林琪儿在家里等着。
夜深了,天空下起了雨。解晴绕到以前心情不好和林琪儿总去的河边,想坐下来歇歇腿。谁知天太黑再加上瓢泼大雨,一失足竟掉进了河里。
掉下去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和梦里一样的真实场景。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身体像石头一样慢慢向下坠落,思绪也飘向远方。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上前来抱了抱她,让她和哥哥一起好好活下去,解晴认出了母亲,刚想拉住她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半梦半醒间,她看到自己躺在医院。陈威艾、嘉艾和林琪儿都在一旁坐着。
“妈,妈,你别走。”解晴从睡梦中惊醒,三人一起围了过来。她取出戴在脖子里的半块石头,捧在手心里,低声啜泣。
“妹妹,你做噩梦了。”陈威艾第一个冲过来,他摸摸解晴的头,烧已经退了。
“我昨天晚上掉到河里,看到母亲游了过来。她抱抱我,告诉我要和哥哥一起好好活下去。”解晴情绪激动起来,她从床上窜下来,蹲在地上。
“你在说什么?昨天你在租的场地晕倒了。没有去什么河边啊。她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林琪儿上前抱着解晴,转向陈威艾说道。
陈威艾从身上取出另外一半,两块石头拼在一起是一个爱心,上面写着两个字:嘉薇。
“那是母亲的名字。其实父亲一直没有忘记母亲,他给我起名叫威艾,妹妹叫嘉艾。反过来就是爱嘉薇。”陈威艾取出纸巾为解晴擦眼泪,心疼地摸摸她的头。
“我不想提他,我只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解晴拉着陈威艾的胳膊使劲摇了摇。
“当年父亲和母亲在一起,母亲怀了孕。奶奶说生下的如果是儿子就结婚。母亲生下了我过了一年奶奶却食言了。她本就不喜欢母亲觉得她配不上父亲,所以找借口赶走了母亲。那时候她已经怀了你。”陈威艾一五一十说着,解晴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了你,并在你满月后抱着你一起走向了大海深处。”解晴突然停止了哭泣。她抬头看向哥哥,脑海中的一些疑问貌似被解开了。
“是不是还有鲨鱼?”她焦急地问陈威艾,把他的胳膊都拽红了。
“是,你很幸运碰到一个潜水爱好者。母亲就没那么幸运了。她遇到了鲨鱼被吃掉了,什么也找不到了。”说到这,陈威艾也忍不住哽咽。而解晴这才明白为什么梦里总是梦到这个场景,原来在二十多年前已经经历过了。她闭上双眼想再次记起母亲的脸,但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出院那天下午,解晴去了常去的河边。她和母亲说了很多,心脏那里被堵住的地方一点点变顺畅了。
“晴儿,咱回家。”一个磁性温暖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她转过身陈威艾展开双臂等着迎接她。
“你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姐姐啊。”陈嘉艾不甘示弱,挡在了陈威艾面前。
“嘿嘿,我才是晴儿异父异母的姐妹呢。”林琪儿直接跑过去抱住了解晴。
解晴走过去,抱住哥哥和姐姐。她感觉心中有一股暖流流出,淌红了夕阳,染满了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