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人少些疑惑吧,这样的你,一定是见到了问题的本质。
自私,能解答你对一切个体行为的疑惑,看似利己或不利己的举动,都是为了遵从内心,有些事不这么干,他会难受,不吃这个亏,他内心煎熬,你不能说他不是为了自己,除去外在的因,内在部分也同等重要,而这,往往更能主导人心。
母亲身体出了问题,来来回回去医院几次,最后一次父亲没跟着母亲一块进去面诊。从医院回来,父亲看得出母亲的情绪,他猜想定是病情恶化了,追问过后,证实猜测,医生建议手术治疗。随后,母亲拒绝父亲的任何沟通,同时也对父亲让其一人面谈医生而表示不满,母亲驳斥父亲:“既然什么事情我都做不了主,那我自己的身体总能说了算,这病不治了,这手术我更不会去做,活着没意思。”
事出根本的因,真要细数起来,如老树盘根般错节不堪,但最近的一次,是两天前,父母还待在老家时所发生的一件琐事。母亲,阿爷,父亲,这三人上演的老戏码,母亲再次被点燃情绪。一直持续到二人返回工作城市,母亲都没怎么搭理父亲,直至次日去医院复查,得知病情恶化后,母亲说出那番不管不顾的话。父亲给阿姐打去电话,讲述事情原委,希望阿姐劝说母亲手术,而阿姐明显站父亲的态度更是让母亲失去情感依托,母女连心的规律,竟然失灵了,母亲愈加心灰意冷。
父亲全程盘述道理、逻辑,可母亲早已不管不顾,她深刻感知到情感上支持的匮乏,伤心海浪层层裹叠而来,母亲回忆起过往所有痛苦、委屈,这一刻,负面情绪如火山喷发般厚重浓郁,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劝说的局势。父亲向我寻求帮助,了解情况后,无关原委,我表示站在母亲这边,随后,母亲向我长篇陈述,听完所有经过,母亲情绪有所好转。只要开始说话,愿意说话,就是趋好的迹象,我知道情绪最先的处理方式,是发泄出来,得先让母亲发了这股子火,才能慢慢平和下来。
老实说,对于母亲,我毫无办法,即使这次是父亲占理,但母亲仍旧能往过去翻找,如此,总能找到父亲不占理的一件事,而每每当母亲这么做了,父亲便被气得闷不吭声,以至于我每次与母亲沟通,开头便是——母亲,就只针对这件事而言,我觉得……
母亲手术很成功,我在医院待了几天后,母亲身体逐渐恢复,就在我返回自己工作城市的第二天,他俩又彼此对付上,母亲生气独自出走医院,父亲找不到人,让我打电话给母亲,电话里,父亲急得、气得,叹气连连,无耐不已,父亲认定,此刻母亲只会接我的电话。
这次情绪事件,是因为在我离开后,父亲的照料在母亲看来实属漫不经心、毫无诚意,她的一些隐晦需求给到父亲那,对方根本没有迎合,视若无睹,终于,在一次寻求按摩后,父亲不情不愿的按痛了母亲的伤口,便爆发了这次矛盾。
电话视频里,母亲与我说,你父亲就做不到你在医院那几天的细心,并列举了一些父亲的冷漠举动,说着说着,母亲情绪崩溃。我说了一些温柔的话,母亲表示明白,但我知道她不会明白,就连我自身都开始怀疑自己,我是否真的明白。
母亲说,她想离婚。
次日,隔着视频通话,母亲仍在情绪漩涡中,并继续责备父亲毫无建树,在医院根本对她不管不顾,说的兴起,嗓门明亮递增,我再也无法忍住情绪,驳斥了母亲。我想,即便父亲有做一些不那么关怀的事,但也不能说成毫无关怀,就我见到的来说,我在的那几天,亲眼见到母亲因麻醉后遗症突然呕吐,身旁的父亲本能用双手接住母亲口中的呕吐物,我被这样的场面弄得阵阵反胃,父亲却毫无波澜,轻松处理。
父亲是有给到母亲关怀的,只是有时也没有给到。
事后,与我单独的视频对话中,父亲在我面前流泪,他说这辈子栽在了母亲手里,母亲的大嗓门、蛮不讲理的情绪思维让执拗的父亲总深陷窒息流沙。我能察觉到,长久的情绪生活,让父亲疲惫不堪,如同当代一对有价值冲突的情侣,矛盾不断,争吵过后,满目疮痍。可情侣可以分手,新时代夫妻可以离婚,但父母那辈,我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地说,他们早已谁也离不开谁,赤裸一些,他们没有选择,没有分开的选择。
这样的婚姻,有些违背人性,这是让我光想想就痛苦不堪的画面,怎么会连分开的选择都被剥夺呢?我将自我代入,得到的答案仍旧如此,我不信,继续思维反抗,终于,找到唯一的可能,但有一个前提——有敢直面死亡的勇气。
母亲同样在我面前哭泣,父亲的固执、保守、不解风情的处世性格伤透了她的心,母亲总生气,生气的点一辈子都没变过。母亲说,这是她第一次想到离婚,如此年纪的母亲,说出一些现代年轻人的思维,她思考到活着的价值与意义,她从父亲那逐渐得不到情绪价值,每每情绪爆发时,也无法再感受到与以往相比,同等程度的关怀。母亲哽咽:“我这一辈子过得毫无意义,既然你父亲无法给予足够的关怀,那有他没他都一样。”
我发现,女性需要的情感关怀大多大差不差,我的意思是,无论这位女性有何种受教育程度,认知是否宽广,在社会中拥有何种身份,身处何种地位,生活在哪个时代,她们对从伴侣那获得情感关怀需求的份量,都在一个差不多的区间里,但这点在男性身上却截然相反,上述的种种变量,都有可能影响到一位男性对自己伴侣付出情感关怀的程度。如果,将所有女性需要的关怀集合,想象成一条起伏不大的波浪曲线,那与之对应能感知、能给予到女性情感关怀的男性曲线,便是一条高参差、高落差的复杂曲线,且时常低于女性。
我将每对伴侣各自对应两条曲线上的某个点,有将就的一对,他们的点几近重合,有幸福的一对,比较之下,男性点高耸明显,也有反差的一对,处在最高的女性点,与处在最低的一个男性点,他们结合在一起,如此,生活如拉锯,拉来扯去,直至木条横断,我想,我的父亲母亲便是各自曲线上两个这样的点。
相当多的男性无法理解或不能给予女性足够的情感关怀需求,更多的女性深受情感上的痛苦,从大体上看观摩,女性是被动的,如此看来,女性对男性的诸多不满,是有底层原因的。好些的是,随着时代变迁,当下时代,女性可以要求自己,亦可要求对方,这很大程度上提供了跳跃空间,但就某一部分女性而言,他们能要求的,或只有时代本身。当然,在这里,我只说情感关怀,与人有关的部分,至于其他外因,就不多陈述。
我相信真实的情绪,父母表露出的痛苦让我一直也痛苦,可次数久了,我内心逐渐烦躁,痛苦的源头渐渐从共情转变成不想共情。同样的争吵戏码,相同的冲突点一次次上演,人是会对重复事件感到倦怠的,他俩应该更是如此,可即便早早倦怠,爆发起来也只需一秒钟。
人很难能察觉自身的不完美,但能轻易发觉对方的缺陷,婚姻也难逃这份准则,是,婚姻过后便是共同体,如此陈述有些生份,但我已不想委婉,还是赤裸一些,透彻一些的好。
他们只是习惯了彼此,却互相看不上对方,这便是我眼中父母的婚姻。
这个世界上许多人可以共情到痛苦的强度,却忽视痛苦的长度,对个体自身而言,再微弱的痛苦都能察觉,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耗费心力的关注,若长此以往,一直痛苦,无论这份痛苦多微弱,在生命长度的加持下,都足够让任何一个人崩溃。这些“长度痛苦”,是生活中大多数存在的部分,也是不为人心共情的部分,解决的法子,一是改变自己,二是教化对方,就自身经验,前者是大多时候仅有的选择方式。
在医院过去一周后,夫妻俩依旧没有恢复交心时刻,在我强势干涉下,母亲出院后,他俩回到老家休养。在此之前,母亲认真说着气话——不回老家,要去到工作城市自行恢复,她不想耽误父亲工作,落他口舌,她自己可以照顾自己。说好的事,气着气着就变了,父母情绪上的变故让我疲惫不堪,我也没了好语气,直接要求二人回老家待着,哪也别去。
看似人群复杂,实则人人复杂。
我静下来分析过自己的性格,我自私,甚至有些厌世,几乎任何事都无法波动我内心的抑郁,唯有一种情况让我摇摆上脑——只要我在乎的人情绪波动,起伏不定,我内心便也不会安宁,我本能的想,这事也犯得上大动情绪干戈吗,这明明是一件逻辑洽通的事,一件正常不过的事,为什么要生气,要恶语相向。但几乎是同时,理智又告诉我,人人异人,我不能去代替他人的思维,对方如此便是正常,所谓智者言,存在即合理,但我必须承认,即使我意识到这份因果关系,我仍旧无法立刻消化由本能而生的负面情绪。
每每这时,我便痛苦,本该内心平和,我却痛苦。
我的不理智源于身边人的不理智,而我的理智却对此无动于衷,这让我时常对自己感到滑稽——我是否对身边发生的负面情绪过于敏感?对此,我感到内心缺失——缺失一份对生命而言,真正的底气与自信。
父亲母亲回到老家后,与频繁时刻相比,我几乎没有联系他们,我有些害怕他俩,我害怕母亲情绪起伏,也害怕父亲固执生事,他俩的情绪冲突,让我的心灵疲惫不堪,如果可以给心灵也找一座城市居住,我期待一座晶莹的天空之城,它将永远悬浮在尘世之上。
晶莹的天空之城,阳光之下,它万般绚烂。
我给在老家的母亲打去电话问候,她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用父亲的话讲,你母亲,已经不是好了一些,是每天不安分,翻箱倒柜,没事找事干,最后累到伤口阵痛,才躺在床上停下。父亲似气似乐的说出母亲在家的康复事迹,但总归是身体趋好,我将其中一部分因归在回老家的决定上,对于父母而言,老家生活,如被羊水包裹般安静、平和。
此刻,我突然想起,老家门口,父亲种下的那棵桂花树,我识得桂花香,但还未嗅过家门口的香,母亲说,她感受过,花开季,飘的满屋都是桂花香。
我应该是有机会的,等风来?我要跑到树边去。
男人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最后一个菜,菜还冒着热气,他解下围裙,坐在女人对面,视线里,有他爱吃的菜,也有女人爱吃的。像往常一样,女人按捺不住食欲,中途就已吃上可口饭菜。男人坐下,先喝了一瓶啤酒,女人说,明天她想吃鱼,男人咽下一口啤酒,打了个酒嗝,点了点头。
他俩聊起一些琐事,说到有趣的地方,两人哈哈大笑,说道起不对付的人,二人同仇敌忾,言语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