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铁人。
他有一双铁砂掌。
身高1米66的我,手指可不算短。但我的手放到爸爸的手掌心里,就像小鸟回到它的巢里。他的手掌非常厚实,差不多是我的两倍,掌心和每一根手指上都布满了老茧,硬得好像一块铁板。不过,这块铁板永远温热。
他说自己的手是铁砂掌,谁能受得住?要是一不小心把人打坏了,那可不好。所以我没有见过他打过人,倒是见过他拍过铁柱子,拍得哧啦响。打不开的杯子,他轻轻一拧就开了;敲不开的核桃,轻轻一捏就碎了;吊到他手腕儿上,他轻轻一抬,就起来了。如果他说这双手掌曾击垮一面墙,我也不会怀疑。
可就是这双铁砂掌很灵巧,能扎出世界上最好踢的毽子,还能绣上好看的花边;能拉出好听的二胡曲子,还能做出横笛;能做出可口的饭菜,还能编出背篓竹篮。这双铁砂掌很温柔,总是把娇气的树莓小心地包在桐叶里完好无损地带给我;还总是把我冰冷的手包在里面暖得热乎乎的。
他有钢铁般的意志。
冬天的早晨,每天五点钟到陶罐厂工作。挖泥,割泥,和泥;制胚,打样,定型……要赶在雨季之前完成烧制,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完成。他从来都是乐呵呵的,没有听到他抱怨过一句。入窑,烧窑,出窑,汗水把衣服湿了又湿,水喝了一壶又一壶,所有的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从来没有见过他说过一声累。
后来陶罐厂倒闭了。他一个人把长长的厂房方夷为了平地,开始满山遍野种水果。春天的樱桃和杏子,夏天有葡萄,李子,梨子,枇杷和西瓜。丰收的时候,他最开心,也最劳累。酷暑炎夏,烈日当空,他一个人挑接近200斤的西瓜,步行十里路到街上卖。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脖子上的帕子走几分钟能拧出水。每天来回20多公里,总是笑脸盈盈。中午的时候正热,这是他一天当中唯一不干农活的时候,也是大家口渴难耐,正想吃西瓜的时候。所以他常常还没走到上街,就卖完了。十天半个月每天如此,大家都称他是累不垮的铁人。
可就是这个铁人,却有最热最软的心肠。
买了肉,做好了总要分成几份,给爷爷奶奶一份,给残疾的哥哥一份,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一份,剩下的那一份儿也一定是等我和弟弟吃够了才会动筷子。
写申请,写证明,写合同……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找他,他从不拒绝,总是热心相帮。
今年已经72岁的老爸依然还有硬朗的身板,每天上拉力器,上双杠,轻轻松松。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真幸运,有一个这样的铁人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