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楼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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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怎么说?”
几番采访下来,包小天发现周静莲这个道德模范其实也招了很多不满,比如她手下的老师们,还有与她存在极大观念分歧的罗志远院长。
但是,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一个圣爱的学生家长对她有所埋怨。毕竟,圣爱的家长们可是得了周静莲很多照顾呢。
“我是说周院长自己也有一定责任。”大概是怕自己的说法触犯了如今的舆论禁忌,彷徨又发来一条解释的信息。
“您能说说吗?”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虽然圣爱的福利很多,周院长对家长也是有求必应,但这却起了反作用……”
彷徨的想法和罗志远不谋而合,看来这是个比较清醒的家长。
“您是说周院长好心办了坏事?”包小天回应道。
彷徨:“大概吧,但似乎还不够准确。”
包小天:“?”
彷徨:“我不确定她是否好心。”
包小天吃了一惊,虽然与罗志远长谈后,他也开始不赞同周静莲的很多做法,但他始终觉得周是个太过感情用事的滥好人,至少,她的动机是好的。可现在有人质疑她连动机都不单纯,这实在有点让人无法接受。
“我有种感觉,她不是想真的帮我们,而是想做出帮我们的样子,而且,她需要我们一直处于被她帮的角色。”
彷徨发来一段像绕口令一样的话,包小天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我不是很明白,您能详细说说吗?”
彷徨:“其实,王永灿的残疾程度不算高,智力水平也正常,只要坚持训练,不说赚钱谋生吧,起码生活自理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可是,长大后的王永灿却仍然连洗澡、如厕这种基本活动都无法独立完成。这简直让人无法置信。”
“会不会是他的家人没有坚持给他训练呢?”包小天问道。
“当然,父母家人有很大一部分责任,但王永灿原本可以在福利院里取得的进步也远不止这些。我觉得王永灿很多次迈向独立的希望都被周院长一手掐灭了。”
包小天看得有点心惊,他觉得QQ那头的人是不是太偏激了。
彷徨显然已经打开话匣子,不等包小天反应,大段的文字就发了过来。
“当年,王永灿还小时,对学习和康复训练都还比较配合,因为他在那里是属于比较聪明的孩子,和别人比起来,他就像学校里的优等生,自信心挺足。
“后来,周院长说王永灿的学习进度太慢,应该加快步伐,还亲自给他设定了学习和训练内容。此外,周院长要求老师对王永灿严格一些,不要过多表扬,而应该多多提醒他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免得他骄傲。结果,王永灿就这样丧失了学习的兴趣。”
“这……看起来做法没有问题啊,怎么反而让他不爱学习了呢?”包小天大惑不解。
“你想啊,如果你在写作业,有人不停的在旁边提醒你握笔的姿势不对、字写歪了、标点用错了、甚至读题的方式都有问题,那你还写得了作业吗?”
包小天本来还想辩解一下,但他想到自己本就是个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的人,曾经因为一篇文章被改动多次,他差点和领导吵起来呢。
“是有点微妙,”彷徨继续说道:“培养良好的习惯是有必要的,但如果事无巨细,过于苛刻,反而会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和独立能力。……扯远了,这些都是教育心理学范畴了。总之,王永灿就是被这种看起来像是‘为你好’的密集关注给毁了。”
看了这段话,包小天忍不住信服的点了点头,但马上又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人……说话头头是道,不像是普通家长啊,倒像是——”
“那段时间,王永灿不仅训练和上课时经常被老师点名提醒,就连吃饭、玩耍时也常被念叨,一会儿说他吃饭漏嘴巴、一会儿说他东张西望不专心,一会儿提醒他即使玩耍也要注意时刻保持正确行走姿势……”
的确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看起来都是不起眼的细节,甚至在别人眼里,这是一种特别的关爱,别人还求之不得呢。可谁又知道,一个孩子,被时刻无理打断、被时刻提醒自己又做错了什么,那他又怎么稳固自己的自信心呢?
“后来王永灿的专注力明显下降,小动作越来越多,而且特别依赖成人,如果旁边没有一个成人时时盯着哄着,他连饭都不能专心吃。最后,他更是学会耍滑头,老师在时就乖乖听话,老师不在,就百般耍赖、还说脏话。”
看着彷徨发来的文字,包小天无言以对。他觉得彷徨说的有道理,但他马上联想到,这种“密集”关注和纠正似乎如今仍有很多老师、家长都在用,难道真的有那么大的负面影响吗?
“当时没有老师提出异议吗?”包小天问道。
“当时王永灿的责任老师曾经向周院长提出过异议,但周院长没接受,她还说小孩子就应该严格一点,不能太纵容,否则容易学坏。”彷徨写道,句末还加了一个透着无奈和不屑的“呵呵”。
收到对方的回答后,包小天心中的猜测又笃定了一分。他继续问道:“也许周院长的教育方法确实错了,可她动机应该是好的呀,她应该真的是为了王永灿好吧?”
“哼,”彷徨已懒得掩饰自己的不屑,“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后来发现周院长的言行常常自相矛盾,她让老师们对王永灿严格,自己却经常纵容他。
“有次王永灿在课堂上抢了别人的玩具,老师批评他,他就耍赖哭闹,弄得课都上不了,老师让家长把王永灿带出教室冷静一下,结果周院长看见了,说不能耽误孩子上课,马上拿出玩具把王永灿哄好,还亲自陪他上课……
“类似的事情很多,后来王永灿都敢拿周院长的名号来压老师了。你说,一个康复教育专业出身的人,怎么会理论和实践如此脱节,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在教学方案的制定上周院长也是莫名其妙,她完全无视责任老师对王永灿的了解和熟悉,处处要跟老师反着来,老师觉得要加强的,她觉得没必要,老师觉得不实用的,她非要教。
“本来残疾儿童要优先解决自理的问题,但在周院长的干预下,王永灿明明有望可以学会的自理活动因极度缺乏练习而一直做不好,反而天天背诵几乎没什么使用机会的英文单词……”
虽然只是文字聊天,但包小天明显能感到彷徨的情绪波动,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心中的想法。片刻之后,他下定决心,在对话框中打出一个问句发送了过去。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圣爱的陈老师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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