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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国旺:别名狗娃,双源村周围十里八乡都是他的熟人,时间一长,听不见他的那个别致的拨浪鼓滴咚—滴咚的声音,农村里的那些大婶大妈就开始不停地念叨!狗娃什么时候到啊,我给孩子拉鞋底针没有了,做鞋帮子的线没有了,我家的盐没有了。他拐着一双残腿,把自己活成了那是的名人,按现在的名字应该叫他——网红。
他不是我们村的人,他是葫芦河对岸峡口人。曾经有一段时间向往过他。因为他的货框有我们那时候特别喜爱的糖果、甜杆,有的季节还会有我们见不到的水果,比如香蕉、橘子等等。他那时候的经营方式支持以货换货,从家里的鸡窝里摸两只鸡蛋揣在衣服兜里,跟在货郎狗娃的后面到玉米地或者树林子的深处,用嗓音喊到:“卖货的…卖货的…。”
狗娃听到后,放下肩上的货框,转过身说道“出来吧,这条路上没有人,我看到你家人都去地里干活去了。”
从茂密的玉米地里跳出来,从裤兜里小心翼翼的揣出两个还有余热的鸡蛋,认真的从狗娃的货框里跳了5个水果糖,狗娃用它那杆带了一个铁疙瘩秤砣的成称了二两花生。小心翼翼的倒进上衣兜里,并给我多加了几个花生,我迫不及待的吃了一颗花生,满口的油香味。听到玉米地那头的路上传来牛铃声,一个纵身窜进玉米地里藏了起来。
狗娃担起货框说到:“小崽子们,好好上学去,等你们长大了就能走出这沟窝窝,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能像我们这代人就窝在这山沟沟,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完喽!”
我在玉米地里影影约约的看到两个货框忽高忽低的吃力的向前移动着,狗娃的腿子左腿比右腿长一些,听说是小时候怎么留下的病根,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儿时几个伙伴有的时候还会学者他的走路,觉得是一件搞笑的事。自于狗娃的家世无从知晓,只知道他一直一个人,一个扁担,一双货框;奔波于我们村周边的十里八乡。历经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伴随着我们这一代人成长,直到到多年以后,中年的我回到家乡,再次打听狗娃的下落时,听村里的人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曾经的那条从葫芦河对岸过来条路已淹没在荒草之下,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葫芦河里的水也没有往日的粼粼波波,只剩下一股溪流在颤颤巍巍的从曾经的那个河道里流过。河道已被这些年工程建设开采石材开采的满目苍夷。
站在那个山圪梁梁上,看着那条被荒草淹没的隐约可现的小路。夹在两边的梯田的中间。牛铃声叮当叮当的打破每一个破晓前的黎明,耕牛拉着繁重的木犁,父辈们弯着腰;一趟趟的在土地上耕过。翻动了每一个春秋,迎来了每一个夏冬。赋予着一代人茁壮成长。狗娃也许是唯一一位不用耕地就能养活自己的人,在那些年月也算是一个能人,每当他收到的鸡蛋、鞋底、破铜烂铁积攒的一定的数量时,他就会请邻村的拖拉机将他们拉到庄河县城废品收购站卖掉。重新到物资市场进购一批商品,继续在十里八乡叫卖。
魏国梁:别名憨牛,他爸是村里仅有的一个民办教师,在村里的一所村办小学(峡口村学)教书,既是校长也是老师,原来有一个比他年轻一点的孙老师,因为他的舅舅是县教育局领导,过度了半年就去教育局当干事去了。所以峡口村学一直就一个老师,总共教着60多个学生,听说魏老师负责任,教的学生有好几个都升到县里小学,再有先小学升到中学。还考了好几个大学生呢,现在县里有好几个领导都是魏老师的学生。高峰期周边好多村里的学生都转到峡口小学读书,最多是有一百五十多人。憨牛出生那年正值国家进行大炼钢铁,大跃进时期,大概由国家旺盛之意吧!魏老师给予儿子很大的期望,但是造化弄人,魏老师一生拿着微薄的工资,半耕半教,带出了很多优秀的学生,有些已经身居高官。但唯独就教不好自个的儿子,憨牛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了,跟着他的表哥学开拖拉机。也是村子里仅有的一个经常能够去县城的人,见过世面的人。
狗娃的货收到一定程度,就请憨牛帮他把收来的物品拉到县城废品回收站出售,一般一车大概能够买个两三百元钱,要支付憨牛15元钱作为运费。回来时另外稍点货,一般支付10元钱就够了。憨牛喊狗娃狗叔,因为狗娃比他大15岁。还经常拿狗娃的腿调侃他。
憨牛问到:“听说你家原来是地主,你的腿是不是那时候你父亲剥削长工,长工给你打折的。”
狗娃说:“憨牛侄子,你看你不好好读书,就一天打听一些家长里短,学习一些邪魔外道的东西;你看你吧叫的学生很多都在镇子上和县城里吃公粮了,还有几个大官呢,你看你就只能开拖拉机。”
憨牛回到:“狗叔啊,人各有命啊,咋就不是读书的料啊,一看到书本上文字就像看到天书,打迷糊啊。我爸为了我读书,可没有少揍我啊。”
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喜欢互相调侃开玩笑,尽管不是同龄人,却又有点像彼此离不开的一样。因为两个都走出那山沟沟,看到过外面的世界,一个正值年轻,还有机会。一个已经接近暮年,只是为了活着有口饭吃。
听说有一年的夏天,狗娃还是但着他的货框,来到葫芦河畔,卷起裤子,脱掉解放碑胶鞋紧紧的攥在手里。担起货框过河,等到葫芦河的中央是,葫芦河里的水突然涨起来,狗娃连同货框一起被冲走;谁都不知道,那时候没有电话,也没法联系,一连几天不见狗娃,憨牛经常会去狗娃上午住处闲聊,憨牛有一把土枪,有的时候大哥兔子野鸡之类的,就到狗娃家里做着吃,狗娃家里一般都有几瓶不错的金徽二曲。几天不见狗娃,憨牛觉得奇怪,就开着拖拉机拉货的同时在周边几个村子里打听。
那一天在给杨庄的杨大有家拉了一车砖时,顺便打听有没有见到狗娃,杨大有说:“有人在葫芦河的河滩上见到过一个框子,好像狗娃的货框。”憨牛三两下为杨大有卸掉车里的砖,开着拖拉机突突往那个框的地点奔去,拖拉机沿着村边的土路一路奔波,路上的尘土在拖拉机后面拉起一道长长的土龙,一直走到吐露的尽头,将拖拉机停在下来;顺着狗娃经常走的那条道,跑到河滩之上;在河道分叉的汇水湾果真见到了狗娃的货框,憨牛一屁股坐到河滩上,喊道:“狗叔,你真的被水冲走了吗?”狗娃恍恍惚惚的开着图垃圾,装着狗娃的那只被大水冲走的货框,回到村里狗娃的住处。
天已经黑了,狗娃的房间里隐隐约约亮着,憨牛一位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就是灯亮着。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回狗娃的房子,喊道:“狗叔…狗叔机会来了。”
狗娃说道:“憨子,我命大,我活着呢。”接着狗娃把这两天的遭遇给憨牛说了,原来他被水冲走,他奋力的抓住一个框子,顺水飘到李湾村附近时,被当地打浪人救了,他在李湾村一家人的牛棚里休息了几天,体力恢复了他就慢慢走回来了,只是那两个货框和货框里的货都被水冲走了。
狗娃接着说:“憨子,我都死过一次了,所有的事对我都无所谓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没有什么留恋的,这一生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过场。我父母死在批斗中,我亲眼看着滚烫的开水顺着我母亲的头流下,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的叫声。一直如同一个噩梦一样贯穿于我的一生,我父亲被打折了腿,被冻死在冰冷的牛棚里。冰冷的牛棚成了我回不去的过去。
我不是这个村的人,我是流浪逃难到这里的。前些年我听说的我的父母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可是我回不到过去,我没有勇气回到曾经的那个地方。你是在这个村里我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唯一一个不没有欺负过我的人。但你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山沟沟了开拖拉机,你应该走出去看看。你没有考上大学,但不代表着你就可以对自己不负责,人生的路千万条,总有适合你的一条。
狗娃接着说道:“孩子,我年纪大了,时日不多了,如果有一天我悄无声息的走了,请你帮我收个尸,就埋在我仅有的那块自留地里就行了,我可以看看葫芦河,那个差点把我收走的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狗娃的话一直响在憨牛的耳畔,关于狗娃的过去,狗娃的身世,狗娃说的一些话,根本不像从前那个笑哈哈,傻兮兮的狗娃。憨牛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送货,拉砖,跑县城,但他的心思已经不在拖拉机上。人的思想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最容易出事,结果憨牛再一次送砖的途中,由于思想跑毛,将拖拉机开进沟里,虽然人没有事,但拖拉机还是毁了。
憨牛决定出去看看,看有没有好的出路,临行的这一天,他跑到狗娃哪里,顺带着打了二斤猪头肉,破例买了一瓶陇南春,和狗娃一起吃着喝着聊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在魏老师夫妇的期盼的眼神中离开了峡口。
一年以后,魏老师给憨牛挂去长途电话,身在北京的憨牛接到电话,听到是狗娃去世了,憨牛赶忙在工地的老板请假,领了一部分工资,坐上当天的火车往家里赶,等赶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村里的人都在等着他回来才能下葬,狗娃没有亲人,只有这个忘年交算的上唯一的亲人。
憨牛看到狗娃给自己留下的信:“孩子,我这一生在颠派流离中度过,在自责中度过,我没法为死去的母亲和父亲报仇,我没有办法让他们快乐的度过一生,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折磨致死。我活在自责中不能自拔,我在逃难中落下残疾,我父母是知识分子,正因为他们是知识分子,知道的太多了,才落下如此凄惨的下场。父母惨死以后,我毁掉了所有与知识有关的东西,关上了我家的远门,远走他乡逃难。逃难中我的一条腿被摔断,我不能再走了,我就落在了这里苟且的活着,在暮年遇到了你,成了我的忘年交。
我被水冲走活下来的那年,唯有你找了我,我也看着国家政策一天比一天好,你作为一个年轻人不能自己放弃自己,不能我在这个山沟沟里,你要走出去,要为自己的一生负责。我为你说了这些话,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我也不再卖货了,我挣得钱够我养老了。
我知道不久之后我将死去,我恳求你将我埋掉,埋在那块属于我的自留地,我可以看着下面的葫芦河,河水可以带我找到我的父母亲。
孩子,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善良要给值得人,你的父母、妻子、儿女。这世上我没有留恋的地方,在燕京我有一处房产,证件和钥匙都在我炕头的那个小木箱子里,送给你作为一个留念吧。我的真实名字叫梁国超。
最后委托你一件事,我剪下来自己的一簇头发,装在我枕头下的信封里,如果那一天能够联系上我的父母的信息,关于我父母的信息我都装在一起了,请您将我的头发埋在我父母的坟头。这里有2000元,作为你的路费,别了老友…憨牛。”
看完信后,憨牛泪流满面,一个隐姓埋名多年的老人,将他的后事托付给了一个忘年交。
多年以后,憨牛已经不叫憨牛了,叫回了魏国梁。经过多年努力打拼,有了自己公司。利用现在网络大数据,找到了梁国超父母的墓,有一个好心人,或者是老人生前的好友,为两位老人立了墓碑。
他讲将梁国超的头发埋在了他父母的坟里,找回了老人的故居,并进行了修葺,并将他们的牌位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