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捡破烂的,浑身脏兮兮,佝偻着腰,在墙边的垃圾堆里挑捡着垃圾。
完全看不清TA的面容。我仔细的辨认,她脏乱的头发辫着辫子,我据此判断,她是个女的。年龄也不好准确判断,大约60岁左右。
她已经捡了好几袋垃圾,在地上堆了一堆。我猜不出那些袋子是些什么东西,但她一定认为是有用或可用的。
她全然地活在当下,全神贯注、认真投入忘我地在垃圾堆里慢慢刨着、挑着,好像那是她此生唯一且最重要的事情。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有些难受,又说不出什么感觉。我被她吸引,站在马路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她在垃圾桶里摸到一个小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粒黑色的东西。我远远望去,看不清楚,大概像栗子样。女人拿着那黑色颗粒,认真地看,好似琢磨研究,然后,她放进嘴里嚼,吃。
不知那东西到底是不是食物,又是不是过期、变质或发霉。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悲悯,痛苦,简直要掉下泪来。
不过我想,女人天天这样在垃圾堆里刨食物过活,还没有死;而且还能继续在垃圾堆里刨,说明还是健康的。看来这么脏乱地吃于她还不会带来什么危险。我这么自我安慰了一下。
我被这年老的拾荒女人所吸引,无法再向前赶路。我蹲了下来,隔了马路,静静地继续望着她。
女人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命运呢?或者谁令她形成了这样的命运?包括我自己,还有这世上每个人的命运。大家是如此的不同。
我有种直觉,觉得这女人跟我的内在有着某种相同的东西,但又无法用语言说出来。也许那是我们的自性吧?说不确切。
女人的行为好似有些不正常,她会在垃圾堆里不辨好坏地捡东西吃,且安然自处其中,外面的世界宛若与她无关,或全不存在。她的意识大概少了些什么或不够。但是,谁让她成为这样的呢?谁在后面设置了这一切?那个设置了这个程序的背后的高明者,与设置了我、及其他所谓正常的人的制造者,是不是一体的?是不是同一个呢?
不能深思,越想越头大。但思维却总是控制不住地滑向那个隐秘的方向。朦朦胧胧地,似隐似现,不能清晰究竟的看见。
垃圾堆的旁边,是一堵颇有厚重神秘色彩的红墙。墙那边就是号称省国宾馆的某高级宾馆,绿树和庄严的红房顶从墙那边掩映出来。那里面,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进去的。消费不菲,且要审查身份,是身份、地位和财富的象征。年老、佝偻、肮脏的拾荒女人在墙的这头,与红墙外的那头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宛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种对比仅是我心头的一种沧桑。我们不需要通过与那些所谓比我们强的人比较而使自己自卑,当然也无须通过与那些所谓不如我们的人比较而令自己产生欣慰、满足或窃喜。因为,这两者同样是那么虚假、虚幻、不真实。这皆不是生命的实相。
但此刻,这个拾荒女人就这么真实地存在在我面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女人又捡出来几袋子垃圾,准备离开了。她捡的袋子太多了,总有十个左右。她那么弯曲的腰背、蹒跚的步履,怎么能够带走那么多袋子?我替她担心发愁。
女人两手提着、肩上驮着,全身被袋子占满了。把袋子全部弄上身,女人的腰更弯了。她努力的往起挣,几乎走不成路。趔趄着走了两步,前胸后背、踢里趿拉的袋子就滑了下来。
不知女人住的如何。也许是一间简陋破败的房子,或者一间破棚子。也或者她连破棚子也没有,住在某个桥下。不过我想我也不用替她担心,她能活着,不管她住在哪里,说明她总有住的地方,且能睡着。
看来,女人经常负这么多东西,只见她面无难色,准确说是面无表情,重新把所有袋子弄上身,度过了最初的吃力不稳,慢慢地,缓缓地,一点一点,目不斜视,佝偻着腰背,顺着路向前走去。
自始至终,女人都面无表情。好像没有任何情绪、感觉与思想。她是活着吗?还是只是存在着?她还有喜怒哀乐或幸福痛苦吗?她的生命简化到了像一个动物或一株植物一样的靠本能活着吗?
无论多么感慨,谁也替代不了别人的人生。女人佝偻沧桑的身影,在乡村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渐渐向村落边走去。她的身影渐远渐小,远远只见一堆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