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嫁人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疼宠有家,尽管那时候大家普遍贫穷,但每年总会添两件新衣。那个时候,全村只有一台黑白电视,放电视的时候那家必定坐满了人,毫不夸张的说,连房梁上都是人,看电视就跟看电影似的。她家,是全村第二个买电视的人家。
她20岁嫁为人妻。男方家里一贫如洗。穷到什么地步?家里只有四间青砖房,两个床,一个桌子,一个灶台一个碗柜,在那个学费只要2块钱的时代,他家还欠了1万多块钱,据她后来说,她结婚十年之后,还有人来要钱。她的400块的彩礼钱,结婚以后的第三天就有人来要,她从此就没认过那个亲戚。
他们结婚,所有的一切都是借的,包括新郎身上那条屁股上补了个大补丁的裤子。结婚以后三年,都是她回家拿钱过年。她父亲每年都得给她送点米。
她的第一个孩子,怪胎八个月还在地里干活。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就是打过的油菜的秸秆,捆成一捆,然后挑回家。她是有个婆婆的,但那个婆婆,就是传说中的恶婆婆。她在地里摔倒,孩子没有了,八个月大的女婴,如果她还活着,那么我该叫她一声,“姐姐。”她的婆婆给她15块钱,让她自己去医院。
彼时,是我外婆杀了家里的鸡炖了汤送去医院。她在婆家,能吃的只有面和臭菜。
她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我。我出生的时候是一个大雪的午后。生我之时她难产,大出血,以至于我生下来之后无人问津,她的婆婆知道我是个女孩子,看都没看我一眼。据她说,我鲜血淋漓的被放在产房半个多小时才有个阿姨去给我清洗,裹上被子,差一点就没有我。
过月子的时候只有面和臭菜,豆腐乳。我爸不会做饭,做这些也是笨手笨脚,那时的他还不会杀鸡。哦对了,我奶奶不会做饭。她大出血,是我外公花了300多块钱去别的镇上买了一截人参给她补血,是我外公杀了家里的鸡,一碗一碗送到她床前。她是我外公最疼爱的小女儿。嫁为人妇之后,受尽艰辛。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爸跟着别人出门做生意。他笨,不会说话,学东西也慢,那时候路途遥远,一年回来两次,一次最多带回来1500块钱。离开家的时候他还得带几百。
家里好几亩的田地,都是她,一个人。早上5点出门,天黑透了才会回来。回来的再晚,我奶奶也不会烧饭,连菜地里的菜都不会帮她摘一点回来。水稻,油菜,番薯,棉花,菜地。翻地,犁田,施肥,打农药,引水,剪枝,收割,那一亩亩的田地,都是她一个人。她个子不过1米5多一点,她一个人的肩膀,扛起了所有的辛苦。那时候的她,强大的不像话。
我们家对门住着一对老夫妻,人很好,总是给我家送菜。那位老婆婆总是拉着我妈的手,满脸皱纹的脸,头发花白,一双慈善的眼睛里总是闪着心疼,“孩子,这些年你真的是不容易。”
是啊,她这些年多不容易。她是个爱种花花草草的女人,我总记得,不管我们住的多么简陋,每当有花开的季节,她总爱在家里摆一些花花草草。她喜欢家里干干静静,井井有条。而那时我们住的地方,墙壁会掉土,下大雨的时候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家里的盆桶一到雨天全部去接漏下的水,滴滴答答……
明明那么爱美的她为了生我和弟弟身材走样,为了抚养我们长大一个人咽下所有委屈,她的手上每一道皱纹,她双鬓的每一丝白发,皆是为了我。她这大半生的艰辛,都是为了我们。
诸如此般艰难,妈,我和你一起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