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树叶挂满晶莹的露珠,再过些时候,晨光将透过露珠透射出七彩的微光,又。渐渐随着光,重归天际。只是在晨光未显之前,早就有个孩童的酣梦破碎。
小淮逸被吕云连从深邃的梦中拽回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语气里带着些许恼意,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
吕云连倒是不怒,反而笑着,帮小淮逸穿好衣服。正色道:“这可是你自己向你母亲提的,你说你要修行,怎么现在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一提到修行小家伙倒是来了精神,一脸兴奋地问道:“叔,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跟着我便是!”语罢,吕云连便将出门。
小淮逸草草擦过脸便跟着吕云连出门,他紧跟着吕云连,渐渐周围林木茂盛,连黎明前的微光都隐匿了,就好像梦境中的黑暗一般,他不敢稍慢丝毫紧紧地跟着吕云连,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叔”。但吕云连没有丝毫回应,好在脚下结实的石板让他感觉到点踏实,不知在黑暗中穿行不久,总算看到熹微的光线。
密林间竟还有一处宽阔的场地,四周树木环绕,边缘树木满是被劈砍的痕迹,中间倒是空旷,巧合的是石板铺成的小径到这儿便结束了。显然是人为造就的一隅。
吕云连转过身来,“日后每天你都要来这里随我修习剑术。”然后将一柄短剑交给小淮逸,小淮逸兴奋极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柄剑。
他一脸肃然缓缓地将短剑拔出,只是……
最终握在手里的只有剑柄,他一脸错愕地看了看吕云连,道:“叔,你为何要给我一把断剑?”
吕云连似乎怒了,转身道“胡说!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只见断刃从剑鞘滑出掉在脚下,仓啷一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吕云连难免尴尬,只得干咳一声,道:“无妨,今日我们只是略作讲解,暂时也用不到剑。”
小淮逸天真地问道:“叔,既然只是讲解为何要起这么早?”说着,张大嘴打了个哈切。
“修行需持之以恒,今天开始是为了让你适应!”吕云连义正言辞的说道,只是语气显得颇为尴尬。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吕云连讲述着修行的大概。
修行即修道,据《往圣经》首卷首章记载:初,世间并无万物生灵,无尽黑暗虚无中元气游离,经时间演化乃生万物。
元气是万物之本,生灵生命实则是元气有无决定,气尽则命陨,一切如是。后神迹菩提生三相,开化世人,出现修道者。经后世辗转,修行分修意,修术两大类。不过,凡是修行者两类均会涉及。修意者,术以自保,以追觅奥妙世界;修术者,以意正心,为求术之精进。
……
天已经大亮,小淮逸和吕云连回到小院,刚到院外,饭菜的香味扑进鼻尖,小家伙急忙跑到黎萝身边讨吃食。吕云连紧皱着眉头,手拿着断剑疑惑万分。
晌午,又要出门,说是带淮逸拜师。这个师不在别处,就在小院后的苏门山。
苏门山,小淮逸平日里玩耍也会去,只是从未深入,不清楚云雾深处,藏着什么高人。此时前去拜访,满怀期待。
山林浅处,尚有石阶,越走越深,路越发难走,之后甚至无路可走,只得开辟小径,十分艰难。走得时间越久,越能感到疲累,也越发觉得难有人迹。终于云雾散去,耳边隐约传来古琴声,这山深处竟真有隐者!越行越深,看到一处简单的草庐,琴声便是由此间传出。
随着吕云连和小淮逸靠近,琴声骤停。草庐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云连,回去吧!告诉殿下,老夫在山野间活得很自在,无需挂念!”
草庐内的人竟认识吕云连和他的母亲!就在小淮逸吃惊时,吕云连开口了:“此次前来,并非是请先生出去,是殿下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你,进来说吧!”
吕云连很恭敬,上前叩开门,进门后还不忘关门。
烈阳高挂,总算那紧闭的门总算开了。从门里走出一个衣衫邋遢的,须发遮面的老头,散乱的头发间一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睛很是打眼。小淮逸很是惊讶,比初入梦鉴时看到母亲还惊讶。当初他看到母亲时,虽然能感觉到母亲明显的不同,但能确乎觉察母亲的存在,而这位老者竟似乎不存在一般,完全察觉不到他身体内流泻出的元气。
老者看到小淮逸,素来古井般的眼中产生波动:“这般年纪已入梦鉴,却未自行修行?”
“小家伙你便留下吧!”
看到老者应允,吕云连终于舒了一口气,恭敬拜谢,然后嘱咐小淮逸几句便离开了。
吕云连离开,老者转身回到草庐中,这里再次回到从前的寂静,小淮逸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草庐中传来声音:“你进来。”
这一声倒是吓得小淮逸一哆嗦,但脚下不慢着,走进了草庐中。
别看老者邋遢,草庐内倒是干净,陈设简单不过,一张古琴,一个蒲团,一张简单的木床仅此而已。再多说也只有草庐外那天然的石桌和石凳了。古琴对着窗,阳光透过窗洒在琴上,泛起独特的光泽,这一切干净得难以描述。至于旁边的另一件草庐大概也是这般吧。
老者坐在古琴前,对小淮逸说:“坐吧。”
小淮逸愣了一下,直接跪坐在地上。小孩子的这般动作,在大人看来稚拙的有些可爱。大概老者看来也是如此吧。似乎隐约觉得他嘴角微动。
之后两者之间再没有交流。
老者一直弹着琴,他的琴声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魔力,能抚平心中一切烦躁,疲惫。即便小淮逸跪坐一整天,也不觉得烦闷,困顿,反而觉得心旷神怡。光影从前窗移到后窗,红色阳光勾画出这一老一少的轮廓。
夕阳薄暮,老者突然开口了:“你该回去了。”
小淮逸起身行礼,转身出门,一气呵成。老者讶异,他不过是六七岁左右的孩子,能在行事确实那么平静。不过片刻,也有些恍然,这般行事风格倒是和他母亲小时候一般无二。老者也不着急,声音有些慵懒“小家伙,拜师就该有拜师的样子。”
小淮逸脚步稍顿,但没有回头,直是准备离开草庐,接着又传来老者的声音“老夫喜酒肉。”听着此言,他没做任何回应。
翌日,天蒙蒙黑时,他又同吕云连来到昨天的空处,做些修习剑术的基本功,然后跑到镇上,买来一壶酒,再回到小院里取了黎萝替他准备的肉食,再次向苏门山深处的草庐走去。
刚靠近草庐外枝条围城的篱笆,便传来老者的声音:“来了?”
小淮逸很诧异,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到,声音明明是从草庐内传来的,难不成他一直在某处眺望,看到自己后又跑回草庐,故作高深?但又想到,吕叔昨天恭敬的模样以及自己短暂的接触,老者不该是这么顽皮的。
到草庐前,整了整仪容,又将手中酒肉放到门沿前,直直拜下“小子姬淮逸拜见先生,望先生收小子为徒。”
小小的身躯却是这般严肃的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可爱。他没有起身,只是深深拜下,只因心中谨记着母亲的嘱托:老者是曾经母亲的老师,自己不可不敬。很快,老者从草庐中出来,俯身扶起小淮逸,朗声道:“好好好,你这个徒儿老夫收下了。”
“我名孙公和,今天起便是你个小家伙的师父了。”老者的语气明显比昨日缓和许多,有几分慈祥的意味了。他看着小淮逸,思绪却转至二十多年前,星月族旧部的时光,那时候有个小女孩也是这般年纪,来到自己门前拜师,小女孩是星月族唯一的殿下,之后又成了嬴周的皇后。那是他唯一的爱徒,今天她的孩子又拜在自己门前。时间辗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孙公和从神思中转回,“为师身无长物,便送你一曲长啸吧!”说着,来到屋外站定,当下便风气云涌,身上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天地颜色尽在其左,云如浪涌一般遮蔽天光,天色顿时变暗。这一刻似乎一切都静止了,但一转眼只见孙公和喉头一动,悠扬的调子响彻山间,一曲并无词,却有万般感,如天乐开奏,如梵琴拨响,如万鸟齐鸣,风云皆动,林叶狂舞,一时云开见日,天色乍晴,突然四方皆动,百鸟汇集,云雾深处缓缓探出全身金羽的灵鸟,其身伴着淡红的霞光,似是君临当下,那飞禽一转百鸟皆朝。一副天宫画境,震撼得小淮逸热血沸腾。
当他回过神来,一切已恢复从前,老者已经回到他的古琴前静坐。但这一幕已刀刻斧凿般的映在他小小的心灵中。
此刻,拜师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