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能担得上“误终身”这个评价的角色,似乎并不多。白古的杨过算一个,孙兴的杨逍也算一个。说来也巧,这两位的人设也颇为相似,负气狂傲,风流潇洒却又偏偏深情得让人感叹,以“狂”之一字概括两人可谓贴切,今天就来说说杨逍。
杨逍这个名字,读过金庸的人都不会很陌生。明教光明左使,与范遥并称“逍遥二仙”,少年时因有奇遇,习得一身高超武功,年纪轻轻就大败峨眉派孤鸿子。合书细想,这个少年大概眉眼倨傲,神色清冷,性格孤傲,一抬眸,能够让天地为之失色。但他又风流潇洒,处处留情,最终碰上了自己命定的克星——纪晓芙。
关于逍芙的这段恋情,金老写得特别隐晦,两人之间的相识和相爱全部隐去,没有直接描写,我们大概只能从十多年后纪晓芙和灭绝师太的那段对话中一窥真相。从纪晓芙的口中,杨逍一直跟踪尾随她一个多月,她千方百计躲避,最终还是摆脱不掉,为他所擒,最后失身于他。这样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悲惨故事。但这一回目的名字却点明了真相:“不悔仲子逾我墙。”再联系“杨不悔”这个名字,可以知道纪晓芙当年虽然是被逼委身于杨逍,但却是情根深种,一往情深,不然也不会枉死在灭绝的手中了。
在书中,杨逍的前半生通过一些侧面烘托的手法进行了为数不多的描写。他与孤鸿子比剑,空手夺得倚天剑,随即轻蔑道,倚天剑好大的名头,可在我杨逍眼里,它与破铜烂铁无异。说罢弃剑扬长而去。年纪轻轻便位列光明左使,并得蒙阳顶天指点修习过明教最高心法乾坤大挪移。对纪晓芙明明是跟踪诱拐甚至有强奸的嫌疑,却偏偏能让人家死心塌地。每次读到此,心里总是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似正非正,似邪非邪,演绎起来只怕不简单。但看完94版倚天,真想拍桌大喊:这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杨逍啊。这一版通过大量地添加剧情,有力地补充了杨逍前半生的空白和谜团,虽然均为原创但却与人物个性极为吻合,无怪乎金庸自己也交口称赞,认为改得比原著还要精彩。而孙兴无疑是一个极具天分的演员,据说他在演戏之前从未看过原著,拍摄过程中也有很多属于自由发挥,但效果奇佳。他饰演的杨逍狂、傲、狠,洒脱任性,但又对心上人一往情深,真正担得起“误终身”这个评价。
杨逍身为光明左使,行事干脆果断,自身性格又孤傲偏激,开罪了不少明教中人。教主阳顶天死后,按理来说当以光明左使为尊,可叹的是全教上下竟无一人服杨逍,并非杨逍才能不够,实在是他的性格太差,动不动就把人得罪了,得罪了还是一副“老子无所畏惧”的态度,这就尴尬了,也为他后来的悲剧埋下伏笔。教中想找杨逍麻烦的不计其数,尽管他都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但挑事的依然是此起彼伏。这一点孙兴演得特别好。剧中的杨逍一出场就轻轻松松击毙天鹰教数名高手,并在哨岗上留下“叛教者死”,这几个大字,随后扬长而去。孤身一人杀到天鹰教总堂,面对着暴跳如雷的白眉鹰王,云淡风轻地抛下一句话,限令三日之内解散天鹰教,归入明教。明明是在欺压别人,看着却大呼过瘾。好一个光明左使!
剧里面杨逍跟晓芙的相遇是颇具狗血色彩的。杨逍遭殷天正父子暗算,身中剧毒,虽强力将毒针逼出,但体内余毒未清,流落街头,被人打得半死。风流倜傥的左使在人生最惨的时候碰上了纪晓芙。纪晓芙以真气为他疗伤,终于清除了他体内的余毒。只是甫一恢复,便有明教五行旗的人杀上门来。杨逍击毙锐金旗首领的那个表情愤怒、狠戾,把左使狠辣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随后带着纪晓芙离开,并说了一句很狗血地台词:我就是存心要报恩,所以才决定要以身相许。这个桥段,如果没有孙兴的颜值和演技,估计会被喷死。左使大人自诩情场高手,一路上用尽各种手段,软的也有硬的也有,纪姑娘就是不为所动。这个时候左使并没有真正爱上晓芙,只是纯粹出于一种报恩以及撩拨小姑娘的心态,纪晓芙拒绝他,他的第一反应是大怒而不是伤心,自己竟然被小丫头拒绝了,这让他很没面子,并放狠话说:“你这个不识抬举的臭丫头,你再多嘴一句我马上宰了你老爹和你师父。”事实上,如果纪晓芙那么容易就答应了他,这段感情反而不会长久,正是因为纪晓芙倔强刚烈,左使才惦记了她一辈子。
其后,纪晓芙老爹惨遭横祸,他约纪晓芙在五里坡见面,并将她老爹的尸体偷了出来,同时还带了峨眉弟子梦寐以求的倚天剑。五里坡一段是感情的升华,两个人都对彼此动了心,只不过纪晓芙倔强不说,杨逍则吐露无遗,这也可见其生性率直,没有名门正派的诸多束缚。他把倚天剑给了纪晓芙,这算是给峨眉立了一大功。他爱的人拒绝他,他默默地帮助她得到她想要的。杨逍对外人残暴,对晓芙却有百般耐心,晓芙对外人是温顺听话,对杨逍却是抗拒到底,这两人也的确是一对反差萌。纪姑娘深爱杨逍,只是深囿礼法和正邪观念,不敢接受。她先是以当峨眉掌门为借口支走杨逍,又违心答应与武当殷六俠的婚事来强迫自己忘掉这段感情。可是爱情是不可以人力为之的。它发生得很突然,很意外,但却来势汹汹,打翻人的所有理智。所以我觉得纪晓芙并不完全是迂腐,实在是太过理性。她内心想到的也许不止正邪,还有更多其他的东西。
左使听说纪姑娘要嫁人的消息,怒从心起,但在他心中,对她的爱始终大于恨,在晓芙受难的时候,他还是会去救她。她以性命相要的时候,他只能默默低头,送她去武当。在去武当的途中,晓芙放下了一切的成见,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眼前这个人的安危已经比自己更重要了。所以才会有紧张和关心,才会忘记掩饰自己的心,最后半推半就地失身了。事后,左使自责不已,许诺要带她远走高飞,找一个无人的地方隐居起来,不再理会世俗纷争,只要纪姑娘点点头,这就是一个happy ending了。但如果能这么轻易地放下一切,她也不是纪晓芙了。
她使诈,离开了,她始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他发了疯地找,只是天大地大,已经没有了她的踪迹。他回到坐忘峰,成日郁郁寡欢,晓芙一死,那个洒脱任性的杨逍也死了。在此之后,更多地是稳重。稳重固然好,但总觉得这不是左使的本色。在后面的篇章里,再也不复之前的光彩。在以后的日子里,他都是跟随在教主的麾下,鞍前马后地效劳,无人的时候就吹奏落叶,那是当年吹给他的纪姑娘的。这首曲子是他与晓芙之间为数不多的回忆。曲声轻响,当年那个一袭浅粉衣衫、笑语盈盈的女子又浮现在眼前,眉目如画一如生前。
这一版的结局中,杨逍被朱元璋毒死了。看完后始终觉得于心不忍,那样一个骄傲自负、惊才绝艳的人,就这样死去,实在可惜。
我想很多年以后,大概还会记得这样的场景:他头枕双手躺在窗边,一脚踢开窗户,轻轻地吹了吹窗户上的灰,回头浅笑道:“外面有很多星星,要不要跟我出来一起看星星。”他望着星空,缓缓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转过头笑道:“丫头,我跟你打赌,总有一天,你会很温柔地躺在我身边,跟我一起看星星。”那双含笑的眼眸,让整个星空都为之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