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7 边城】
二十年来的内战,使一些首当其冲的农民,性格灵魂被大力所压,失去了原来的质朴、勤俭、和平、政治的型范以后,成了一个什么样子的新东西。他们受横征暴敛以及鸦片的毒害,变成了如何穷困与懒惰。。。。小人物在变动中的又换,与由于营养不良所产生的活下去及怎样活下去的观念和欲望,来做朴素的叙述。。。。作品只能给他们一点怀古的幽情,或是哭笑,或是噩梦,也说不定是勇气与信心。
年纪虽那么老了,骨头硬硬的。本来该休息了但天不允许他休息,他仿佛不能够同这份生活离开。他从不思索职务对于自己本身的意义,只是静静的很忠实的在那里活下去。代替了天,使他在日头升起时感到生活的力量,日头落下时又不至于思量与日头同时死去的,是那个伴在他身旁的女孩子。
翠翠在风日里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养她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
一切总永远那么寂静,所有人民每个日子皆在这种不可形容的单纯寂寞里过去。一份安静增加了人对“人事”的思索力,增加了梦。
这些人,除了家中死了牛,翻了船,或发生别的死亡大变,为一种不幸所绊倒觉得十分伤心外,中国其他地方正在如何不幸挣扎中的情形,似乎永远不曾为这边城人民所感到。
车是车路,马是马路,各有规矩。
雨后放晴的天气,日头晒到人肩背上已经有了点力量。溪边芦苇水杨柳,菜园中菜蔬,莫不繁荣茂盛,带着几分野性的生气。草丛里绿色蚱蜢各处飞,翅膀搏动空气时皆嘤嘤做声。枝头新蝉声音虽不成腔却已渐渐宏大。
两人仍然划船过日子,一切依旧,唯对于生活,却仿佛什么地方有了个看不见的缺口,始终无法填补起来。
日子平平过着,一切人心上的痛,似乎都在那么长长的白日下医治好了。
这不是人生罪过,诗人们会在一件小事上写出一整本整部的诗,雕刻家在石头上雕得出骨血如生的人像,画家一撇而绿,一撇儿红,一撇儿灰,画得出一副副带有魔力的彩画,谁不是为了惦记一个微笑的影子,或是一个皱眉的记号,方弄出些古怪成绩。翠翠不能用文字,不能用石头,不能用颜色,把那点心头上的爱憎移到别的东西上去,却只让她的心,在一切顶荒唐事上驰骋。
把一个一个日子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