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很美,就像是古代美人梳妆的一面镜子。这面镜子,连接着无穷的时间和宇宙,映照出我们自己和其他人的孤寂心。否则,月亮怎么会和六便士相提并论呢?
同时,我也相信,月亮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月亮连接着过去——因为它使我找到珍贵的童年。望着月亮,我想起,小时候一天天数着日子,对于每年中秋节的急切的盼望。
因此,对我来说,中秋节是用来去热切思念、盼望的节日。
平时亲人们有些都在遥远的异乡,而这个时候,远方的亲人们大多回来了,如果没有回来,也会打电话回家。所以,中秋节可以说是我们家最热闹的时候了。
其实,我们这个家是一个“大”家庭。外婆外公一共生养了五个子女,也就是我妈和舅舅、姨姨他们。包括我妈妈,姨姨他们后来生的都是女儿。所以知道的人都笑称,我们家是有五朵“金花”。
那时的我很喜欢和我的表姐表妹一起玩耍。我们亲密无间,就像是亲姊妹一般。虽然姐姐有时候嫌我们幼稚,希望我们不要烦她。可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们都很怀念彼此黏在一起的日子——对于我,那是我童年中最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之一。
除了除夕,中秋节是我们家最热闹的节日。五湖四海的家人赶着这个时日,团聚在一起——
于是,各种各样的月饼都被带回来!这可真是一饱口福!在外婆家,可以吃到 莲蓉蛋黄月饼,可以吃到火腿月饼,可以吃到各种水果月饼。这些月饼都很高级,因为是家里人为了让外公外婆高兴,送给外婆和外公老人家的。所以,精致的“无与伦比”包装争奇斗艳。每年,我都很期待。
最为记忆犹新的是,当时有一种月饼的包装,最外面的小正方形盒子富丽堂皇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进贡的礼品。而对于正方形盒子打开以后的硬质合金盒子,你才会真正讶异于它的精美绝伦。
盒子上有很多浮雕和花纹,总色调是朱色和金色的,让人想起故宫红色飞檐走瓦上照耀着的金色的阳光。
那种盒子得到了外公的宠爱。
因为外公一直都特别喜欢收藏有趣的东西,什么有特色的酒瓶、捡到的小玩意、小石头,都会洗干净晒干,然后放在玻璃柜里,一一展示,作为一种装饰品。
对于这种漂亮的月饼盒子,外公最开始是收藏起来,谁也不让碰。后来因为小孩子一次次吵着要看,就只好拿它们装瓜子糖果。在外公身体好时,几乎每天都要拿帕子把这些装瓜果的盒子擦的闪闪发亮。
这些盒子现在仍然在使用,只不过因为珍爱它们的主人不在了,于是缺少照料,就被随意对待,变得粗糙平庸了。
另外,在中秋节时,我最盼望的就是“孔中窥月”。
在傍晚,月亮还没出来,我就开始等待,争做我们家第一个发现月亮升起到中空的人。
等待是充满幸福的,因为,我知道它总会来的。
所谓“孔中窥月”——拿筷子在月饼的中心捅一个圆眼,然后通过这个圆眼,望着月亮。屏住呼吸,闭上一只眼,只用另一只眼看圆孔。据说,只要这样做了,就可以看到广寒宫里孤寂的嫦娥和冒着寒气的月桂树……小时候,我对此深信不疑,奇怪的是,真的有几次看见了广寒宫。
可是每当我兴高采烈指给大人们看时,他们总得说,他们也看到了。可是后来我再去问他们,他们不耐烦了,说,“哪有什么广寒宫后来,我慢慢忘记了这个吃月饼的仪式感,也忘记了我的广寒宫。
中秋节十分美好的还有桂花。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说的就是清雅的桂花。在我们小县城,以“桂”字名,似乎格外看重桂花的分量。
在外婆的院子里,也是种满了很多的桂花树。到了中秋时节,桂花几乎都开了,空气里飘荡着一种甜甜的桂花香味,让人觉得好舒服。
中秋时节,外婆和姨姨他们常常要去摘桂花——拿一个很大的簸箕,摇晃枝干,于是桂花纷纷落下,仿佛森林里下起一阵淅淅沥沥的桂花雨。细腻的花朵,洒落在地上,落在我们的发梢上,落在我们的鼻尖上,落在我们的脸颊上,甜丝丝的,凉飕飕的,带着露水。小孩子们没有力气摇桂花,就踮起脚尖摘那些枝头低的桂花,一点点积累,看谁摘的桂花最多。
外婆总是很勤劳,把桂花在晴日里晒上几个中午和下午,然后放进保鲜袋里。有空时做桂花包。
小时候中秋节这一天总会去外婆家吃晚饭,吃到好吃的月饼,肚子撑撑的,看到美丽的月亮,心情幸福美满。
然后和爸爸妈妈一起走路回到自己家。
三十分钟的路程,因为一天玩累了,走路更加累,有时候疲劳的眼皮都睁不开。
爸爸妈妈为了鼓励我,就和我一起玩游戏。我们边走边玩“荡秋千”。爸爸伸出右手,妈妈伸出左手,爸爸妈妈身体中间站着小小的我。
我抓牢爸爸的右手、妈妈的左手,向后退几步再往前冲,猛的冲到半空中,然后就形成一种荡秋千的快感。
“1.2.3,荡!”这种荡秋千的感觉真的就像是,借助凉凉的夜风,飞到了半空。
真想变成一只鸟儿,到遥远的地方,看看这辽阔的世界!
这样想着,好像真的就变成了鸟,飞起来了……
现在回想发现,“一定要到遥远地方去!”,这一执着,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萌生。
……
月亮带给我的美好童年回忆远不止于此,那些如同丝线一般的记忆缠绕着我,就如同月光一样编织在我的生命里。
月亮不止折射过去,还观照着现实。
就在当下的这一刻,我知道窗外有一轮圆圆的月亮。还记得,很清晰,妈妈给我念过一首儿歌,好像是,我在走月亮也在,走月亮跟着我回家,但是月亮其实并没有在走。
而现在长大了,越来越发现,专注当下的重要性。很多时候,我们专注于当下,因为是好是歹,这一秒在我们生命中再也不会来到了,就像这窗边这一轮皎洁的、明亮的、柔软的月亮。
当下是唯一的资源,当我们关注当下,深深的进入当下时,我们的内心一定是圆满的,不管外在如何变化,只要心中有一轮皎洁的月亮,不迷失在六便士的光芒里,那么很多困难也许都会变得简单。
月亮,就指向当下啊。
君不见,“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君不见,“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君不见,”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君不见,”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君不见,“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这些诗句所渗透的,不论是忧愁还是欢乐,他们都是诗人专注当下,与当下为伴,不逃避内心感受的结果。
当下就是生命的全部。如果我们忽略了当下,那生命就只剩下了零。
未来也不过是当下的延续,如果没有当下的感知,那么未来也只不过是空集了。
当下就是一轮明月,无论外在是好是歹,只要我们内心平静,皎洁光明,那么相信命运自有安排。
月亮同样连接着未来。
明月就像一面镜子,而镜子可以投射景象,我想象我的未来是怎样的。
于是我想到,一定有数不尽的挫折与苦难,有数不尽的煎熬与失落。这些是无可避免的。
可是我也希望在挫折中成长。
我看到未来的景象,无比的让人向往,我看到一张美好的蓝图,看到宽阔的绿地、洁白的花朵、涓涓的流水。
这些美好的景象全都需要奋斗来实现,“人间万事出艰辛”。月亮,指向未来。
我们需要朝着正确方向,磨砺心志,在苦难当中不断成为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