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在大王河村，听过一个说法：大王河的每一座桥下面都有数个亡魂，他们大多是修桥的工人，也有走过桥的路人，不慎掉入河中被水冲走淹死，于是他们的亡魂便站立起来，搭成一个人梯，成为桥墩支撑住这座桥。
这个说法盛行了很多，与其他传闻放在一起，令人真假莫辨。但是很明显，这增强了许多人对于河流池塘的畏惧，河流似乎已经不再是水的集合，而是一种包含着恐惧和虚无的聚合物，于是我想起了，另一个故事。
那是在我更小的时候，村里一个极贫穷的家庭，一对年轻夫妇已外出去广州务工，爷爷奶奶在农村照顾着一对姐弟，夫妇自己则带着另一个大儿子在外地。
姐弟俩年纪不大，四五岁，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白天，爷爷去地里干农活，奶奶则在家看着两个孩子。可这奶奶终究闲不住，沉迷打麻将，孩子放在一边，姐姐带着弟弟。于是在某天下午，姐姐带着弟弟去河边玩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奶奶后知后觉，带着村民打捞尸体，正遇见务农回来的爷爷，爷爷听明白事儿急火攻心，用锄头敲破奶奶的头，打死奶奶，自己一个人回家，喝完一整瓶农药自杀。
这个故事我听过许多版本，有的是池塘，有的是河流，有的甚至是厕所。但是毫无例外，结局永远是家破人亡，水成为了一种恐惧的具象。但把水与桥的意像再次扩大呢，好像我们又成为了桥下的亡魂。
那对年轻夫妇在广州打工，又做生意，慢慢在东莞开了工厂，那是在二十一世纪初，大江大河激荡漂流，无数的人跨过窄木桥上岸，无数人淹死在江河里，尸骨无存。
到底谁在桥上，谁又在桥下呢？或者说，谁又给谁搭起了桥呢？或许吧，或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