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梦 回

(记重要的一天)


今天是您的生日,爷爷!

天还没亮,家里就开始忙得团团转,妈妈和姐姐去市场采购蔬菜水果,爸爸带我一起打扫家里卫生,我们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忙碌:爷爷的生日寿宴!

待妈妈买菜回来,伯娘们已经在我家坐上几分钟了,还有隔壁和妈妈关系比较好的几个阿姨,已经开始动手,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准备菜板和刀(他们会带自家菜板来,因为我家只有两个菜板,并且不大),还有洗碗洗筷子(我们加油有很多备用的碗筷,但其实一年只用一次),生火,洗大锅…… 阿姨们做的都是素菜,爸爸则和他的兄弟们杀鸡弄羊,搞荤菜,锅碗瓢盆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来,一下子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天刚亮一会儿,狗就不停的汪汪叫,我知道已经有客人来了,跑出去一看,果然还是外公外婆和舅舅们,他们总是第一批到我家的客人,他们从四川走路过来,因为交通不便,只能提前出门,一路走走停停,得消耗好几个小时的体力和能量,加上农历六月份,茅台的天气特别热,所以他们到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我的任务就是赶紧接过他们手里从千里之外带来的“礼物”,(在农村,一般参加寿宴,走亲访友大多数人都是送饮料,好酒,牛奶,水果等,有的人不带东西来就会给爷爷塞红包,但后来那些票子大多数都进了我和姐姐的口袋,因为爷爷给我们的零花钱从来不会比其他小孩少。)然后给他们一一倒茶递水和送烟。一般年长的人就倒热茶,年轻人就给喝水,按照老人~小孩~年轻人这样的顺序来,年长男士送叶子烟(大烟),年轻男士送香烟。这是妈妈给我们说的。

刚接待好这一批客人,第二批又来了,是我们老刘家的人,伯伯们带着他们的爸爸妈妈,老婆孩子都来了,每一个我都要称呼,和他们打招呼,然后挨着给递茶水。有时候遇到没见过或者有点熟悉但不知如何称呼的长辈,我就只是笑着看他们,他们见我没叫人,就笑着逗我:“你认得到我不?你晓得喊我啥子不?”,我摇摇头,赶紧跑去问爸爸,爸爸就会给我介绍一遍,好在我记忆力还不错,大多数说一遍我就记得了,再次有机会称呼他们的时候,我就很有底气了。

到了中午,屋里屋外都已经挤满了人,“礼物”已经占满了一个屋子,我感觉比别人家办酒席人还多,真的好不热闹。女士们在外面嗑瓜子聊天,老人和老人挨着,年轻的和年轻的坐在一起,有的人抱着小孩,有的人则抱着没地方坐的大人,尽管天气热得让人心发慌,她们也好不自在,红红的脸上充满愉快的笑容。(我猜,她们在笑,可能是因为马上就可以享受佳肴了,或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和朋友坐在一起聊天了,那种笑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男士们则坐在屋内,倒是有点奇怪,一桌人有老年人,也有年轻人,他们可以一块喝酒喝茶,抽大烟,打牌聊天。

终于到吃饭时间了,但这也是我最烦恼的时间,因为人太多,我不能上桌,而且还要担任“服务员”的工作,只能端着碗先随便夹点菜,到里屋的角落里火速吃完再出来,然后几个屋子跑来跑去,看看哪个客人碗里空了,就赶紧给他加饭,哪个小孩又需要喝水了或者要个勺子,都给他们伺候好,等所有客人都吃好了,我才能正常吃饭。(最辛苦的其实是妈妈,从天还没亮忙到客人吃完饭,她才会端起碗来)

等下午凉快些,人们陆陆续续给爷爷打了招呼就回去了。家里比较远的会在我家住上一晚,像外公外婆和舅舅们,还有爷爷的几位老朋友,都会留下来陪他打牌,爷爷休息了爸爸就接着打。我和姐姐把客人送来的东西都分类堆好(就像一个小商铺,感觉啥都有,让人眼花缭乱,但我们暗暗窃喜,因为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用花自己的钱出去买东西吃了)后也坐在边上看他们打牌。(我们的泸州大贰,也就是大字牌就是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学会的,有的人会问,怎么小姑娘也会玩这种老大爷玩得牌,我确实很不好意思哈哈哈,从小爷爷就教会我们了),我们一直坐着,不仅是因为看别人打牌有趣(特别是爸爸胡牌的时候,我和姐姐都很激动很来劲儿),而且床和沙发都让客人睡了,所以,我们只能坐着而已,顺便给打牌的人倒茶倒水。到了半夜,打牌的人能量消耗完了,妈妈又会给煮面吃。直到快天亮,客人睡好起床了,我才开始躺下休息。

真是累得够呛的一天,但也是真的很开心。因为中途我手忙脚乱总是把事情搞砸,但客人笑着安慰了我;因为我没有及时把妈妈需要的东西送到她手里被她吼了,但她在吃饭前让我先悄悄吃点东西;因为我的床被别人霸占所以我很不高兴,但是爷爷给了我很多零花钱作为我今天工作的酬劳。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来,但这一天好像变成了约定俗成的重大节日似的,农村就是有这样一种形式,没有什么特别的环节,就是大家都愿意不辞辛苦,不远万里赶来给德高望重的爷爷送个祝福,坐在一起吃顿饭而已。但我想,也只有我亲爱的爷爷,才能拥有这么大的“魔力”吧。


昨日梦重现,今朝又醒来。我变成了一个喜欢安静的大孩子,不擅长走亲访友,不喜欢喧嚣热闹。但今天,我依然很想念我的爷爷。爷爷,生日快乐!

(记忆中爷爷背影的样子)


写在贰零贰零年农历六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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