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告诉我今天诸事不宜,白虎凶神当道。该是会有血光之灾。我笑他,“这个山上除了咱俩哪儿还有活物。不是吧,有灾的不会是我吧?”师父在刻桃木剑,他对于我不听他的话执意下山这件事十分的介怀于心。他说合该用这个桃木剑抽死我,我自觉无所谓,其实我知道桃木辟邪。他想抽掉的是我身上悲济的命数和扭曲的执念。
道观上来人了,是个小女孩。师父忙着刻剑,让我去解决她的问题。我嘲笑他并不心怀天下,师父告诉我心怀自己即为心怀天下。我摇摇头,走到那个小姑娘身边,“解什么?求什么?你看起来好像还未成年吧小妹妹。”她盯着我,眼神被深海淹没的痛苦快要溢出来,“道长,人为了什么活着?”她或许比我来的那一年还要小,才会纠结一个虚无的骗局问题。师父就坐在不远的桃树下,“小小女!活着就是为了死去。”我想这个老头真能带坏祖国花朵。“万物复始,循循因果。你来不是为了问这个。”我看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我十七岁了。”小姑娘留下这句话就道谢下山了。
我说师父,她解开了吗。师父说当她问出这句话时该是解开了。“可她才17岁。”师父说的话会不会让她有什么误会。“你来这里的时候才十九岁。你在那个小小女身上看到了什么?”师父那把桃木剑何时才能雕琢完。“她眼里的绝望感。”当她开口叫我道长时,我看到了死水之下翻涌的波涛。师父笑笑说我看错了,合该是这个小小女活得顺意些的。我反驳,明明我真的看到了。可师父告诉我眼见不一定为实。
“小孩儿,那你说人为什么活着?”我已经习惯了老头的各种没有由头。我撬了师父一壶桃花酿,“生生亦生生呗。”很多时候我们不过就是世界上最低弱的蝼蚁,就好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般,命理变化无息。千求万求,求不来的是命里没有的。恍惚之间想到那句话,该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以为师父看透活着就是为了死去,后来也有来问这个问题的,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懵懂出世之后生命便是每个人自己的,为什么活、为什么而活、怎么活,实在不该是问我们这些个外人。我能告诉你大好河山万般星程之下皆是希望,你该向前看,埋藏掉过去所有不幸。我能告诉你世间破败不堪形形色色之中皆是虚仄,你该往回看,逃避过之后凶相环生。我什么都能告诉你,可生活却是自己的生活。
你想或许在山上呆了大半辈子的老道士没有烦恼,可师父告诉我我下山的那两年里,他1整夜睡不着觉。他把经书中所有保命护身的都念了,反反复复循环复始。他告诉我他大概寻下半生第一次有过无力感。世人皆有烦恼,不入世之人也有。
下雪了,师父是怕热不怕冷的。“小孩儿,外面下雪了。出来看看。”这么冷的天合该穿厚袍的,他着单衣站在我的门外喊我。山上的雪素来好看,该是这山够高下下来的雪还未着几分污秽。我拿着外披的大袄,丢在师父身上。桃木剑从三月刻到十二月,现在挂在我的的床头。我说师父你到底算到了什么。师父告诉我这是天机。故弄玄虚的小老头,他知道我算人不算己。
“师父你不说今天白虎值神,凶神当道必有血光之灾吗?”我看天已经快黑下去了。师父拍拍脑袋,“你使劲抡胳膊。”我不解,那就抡吧。刚猛的抬手,就砸到了桃花枝上拉开了个小口子,滋滋冒血。“这不就有了?”师父往自己的房屋走去。“我靠?!”我实在是没想到小老头竟然玩这一套。师父远远的声音传过来,“说什么呢!净口咒一百遍不然别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