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了《百年孤独》,写了一篇书评,发现还有很多要说的话,有很多要描写的感受。
很多时候,我们都咀嚼过孤独的滋味儿。但是,孤独的感受无以言表,不是独处才孤独,其实,有时人越多时,你却越感到孤独。
如果说,孤独像一只老鼠一点点地啃食你的心脏,你感到被啃食的痛,是否贴切?如果你半夜醒来,梦见自己的至亲离世,不再有亲人陪伴,然后,脸上挂着泪痕醒来,枕巾打湿一片,这是不是孤独的感受?
如果你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大房子里,常常自己自言自语,或者独自对着电视节目哈哈大笑,突然被自己的笑声惊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孤独?
看韩剧《请回答1988》,一个画面不断重复出现在脑海,那是正焕有点儿忧郁的眼神。他明明喜欢德善,明明关心她,却装作不喜欢。当面讥讽她,嘲笑她,却熬到半夜不睡,为的是去接自习室回来的德善,但仍然装作不期而遇。我知道,这应是情窦初开,懵懂少年的孤独。
读过路易丝·厄德里克描写的中年女性的孤独,深刻。《爱药》中,玛丽遭遇丈夫外遇,离家,她独自照顾一堆孩子;遭遇难产时面临死亡,有时还要面对婆婆的刁难。她别无选择,只有独自面对这一切。从玛丽的经历,我读到了中年女性的孤独,我也看到,现实中很多这样的中国女性。
韩剧《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里的二哥。当儿女都已结婚,他对家庭,特别是老婆失去了兴趣。而二嫂,50几岁的女人,不再被孩子需要,被丈夫不理不睬,她只有想方设法引起丈夫的注意。
一有机会,便深情地为他朗读他们年轻时读的爱情诗。可是,她越读诗,他越逃离。也许,二哥的表现是,经历中年危机的男人的孤独。二嫂的,也是中年女性危机的孤独吧。
马尔克斯描写的孤独非常经典:无论是专注把金币熔化,打制成小金鱼,如此往复,还是白天织寿衣,晚上拆掉,白天再织,他们都在以此对抗孤独。这些我在书评中有写。但是,马尔克斯所写的老者的孤独是那么的淋漓尽致,令人无法忘怀,可我在书评里没有提及。
年轻时,乌尔苏拉是个充满活力、精明能干的女人,整个家族靠她维持运转。当她步入老年,她怕成为无用的女人,尽管失明,却极力靠听力摸索着,不让人发现自己已经失明,无用。
作者描写,她不断帮助家人做各种事情,但常常是越帮越忙,这让她内疚。当她已经有重孙时,沦为他们的玩具,他们捉弄的对象。读到这里,读者会感到年老的可怜,非常心酸。
但是,令我最为难过的是,她最后已经被家人完全遗忘。马孔多的大雨下了整整4年11个月零2天,人们发现她时,年老的乌尔苏拉背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蛭。
阅读至此,“密密麻麻的水蛭”令我不寒而栗。但更重要的是,我读到,被遗忘老人的孤独与无助。这就是年老的孤独,这种被遗忘的孤独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
现实生活中,对老者,即便是我们的父母,我们会有多少耐心,倾听他们的心声,理解他们的需求。我们甚至有点儿嫌弃他们的啰嗦、固执;感觉无法沟通时,就放弃与之交流。我们喜欢以自己的好恶来安排老人的生活。如此,他们的晚景愈加孤独。
读过很多涉及老者孤独的文学作品。脑海中马上浮现的是,E. M. Forster的 "The Road From Colonus" 中的老 Lucas 先生。他老了,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望。女儿带他去希腊旅行,他厌倦了被她照管,或者用“监管”更好。
趁其不备,骑驴独自先行,脱离女儿和旅伴,行至一棵古老枯树下。他脱鞋进入树洞内,听见神秘的潺潺泉水声,决心重燃生活热情。
他希望留住希腊村庄一晚,但被其女儿和其他旅友强行带走。回到伦敦的他,屏蔽女儿对他讲话,让自己沉浸在不停地给房东写信的抱怨中:邻居讨厌,小孩子太吵,特别是水管里的流水声让人难以忍受。
大概年老,因孤独,对生活充满抱怨和不满。冯唐的随笔,写其老母亲也是如此。其实,如果和朋友聊起父母,你会发现,很多年老的父母喜抱怨,似乎没有什么令他们满意的事情。也许,抱怨是老人无法排解孤独的表现,或者是对抗孤独的手段?
终究,我们还是要学习如何对抗孤独,或者享受孤独,尤其是年老时的孤独。那时,或者亲人几近消逝,或者被人遗忘,独自对抗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我常常会想起杨绛。我敬佩她,喜欢她的文字。她活到105岁,她孤独吗?
让我们看看,她在失去先生和女儿后,都做了为什么。她93岁出版了《我们仨》,96岁出版了《走到人生边上》,102岁出版了250万字的《杨绛文集》八卷。她有时间孤独吗?我想,她没有给孤独预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