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看得多一些,塞进自己心头的那些是不是就能变小一点?
第52天,早上我拿着片子在骨科科室外候诊,候诊厅乌泱乌泱地挤满了人,医院对于一个城市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小到人来人往拥挤不堪,大到可以包容下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痛苦。每个人都在为了灯火阑珊的温暖,和柴米油盐的充实,以及太多遥不可及的东西疲于奔命。人生这条路怎么走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幸福和痛苦这两个东西,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无人可为你背负更多,真正背负起来的只有一副逐渐老去的身躯和一颗不再年轻的心罢了,身体会生病,会磨损,那人心呢?想来能击垮最坚硬的心的,从来都不会是漫长的风刀霜剑。人心装在肚子里数十年,有人心易变,三头五年便腐烂变质、乃至面目全非,也有人心如止水,十万八千里走过,初心不改。但是时移势易,一个人不可能完全新,也不可能完全旧,人尚且是新与旧的交集,谁又能唯此心如旧呢?
你能么?
回来时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熟悉的一切渐行渐远,人世几回伤往事 ,山形依旧枕寒流,物是人非这个词掠过心头,离开这个城市吧,这念头才刚起,无边的荒凉和孤独就险些将我吞了下去。这座城市充斥着大把的梦想和回忆,也批量生产着不再年轻的心碎。它正忙碌地同这个时代一起向前奔去。 而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很多人都做过“假如时光可以倒流,一切还能重来”的白日梦,然而梦醒了,知道不可能,也就算了。走着自己选的路,生死不论,无怨无悔?
你能么?
20岁的时候,父母对我说:“你的命运交给你,你自己做主,我们不会干涉”。原来,近十年的光阴已经悄然而过,青春年华就好似雪地里的一杯热水,热气散了,青春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他们不知道,他们好好地将它放到我手里,后来被一个叫宿命的东西打败,击溃的一败涂地。从此再无少年心,所有途经过的亮色也如昙花一现 ,飘然一瞬 ,开过就再没有了。人这一生,无可奈何,避无可避的要被迫放弃和剥离东西有多少呢?当真是宿命难违吗?我一直在想,在命运面前,人的力量能改变多少?即便有些事情终有定数,是不是只要尽力而为过,努力争取过便没什么可遗憾的?可这天下有谁能真的得即高歌失即休,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能么?
可能人的成长总是与预料不同吧,当下总是失望,原来就算尽了力,有些东西仍无法守护,比如最美的年华,最美的遇见,还有……,世事无常,谁也难逃这种被碾压的命运。前几天夜里父亲打来电话,问我今年如何打算,一时间,胸口堆积了太多难以言明的乱绪,喉头哽的说不出话,直到母亲接过电话,我才哽咽道:“妈妈,我这辈子能不能不结婚啊?”,她没有丝毫犹豫,说:“可以,我养着你,我养你一辈子”,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是那一刻仿佛空荡荡的后背有了依托,仿佛正在往无底深渊坠落时被人结结实实地一把抓住了。这世上,再好的朋友,再亲的师长,也没有人能代替一个母亲,哪怕是父亲都不能,听着她的宽慰与开导,就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她能感受到我心里的升平与破败,原本沉甸甸地压在胸中的爱憎与万古愁也忍不住轻了一两。
佛经里说人生有八种苦,是无法跨越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苦,叶嘉莹先生在解说诗词时也提到“苦难”一词,她说是苦难使人成熟,使人成长。它给了你生命,它也断送了你的流年。所以你的人生就是不断在“晓来风,夜来雨,晚来烟”中成全的,也是这样消逝的。
人世繁复,不可深思,深思即是苦。而能以一盏清茶或一壶浊酒,大梦浮生者,是大智者,也须得有大福气加持。而我生性愚钝,亦无大福气可言,待把这一庭荒寒驱赶走,我要在我的院子里种出一片春天来。我想着等到那一日,折花沏茶,我要长长久久地留下来。
忽然间,故事变成流年,夕阳仍留在身上,到那时,或许那些曾经渴求的,后来唾手可得的,其实早就不在意了,也不再重要了。往事随风而散,一切如梦、幻、泡、影、露、电。原来昨日已死,经年路过,也不过是在等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等这样一个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的午后。
那么,在此之前,请先努力能成为自己的英雄,拾起接受霜覆的初心和胆魄,不畏病痛,不惧别离,不怕孤独。
因为世,不可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