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上偶遇雨,方觉有把伞很重要。于是精挑细选,太过普通的看不上,太贵的又消费不起,一日,终于找到一把心仪的,才又觉得雨怎么如此稀少了。
记得去挑伞那日,美玉约上陆同学、华同学和纪同学一同去往区政府新开的大超市。
“那有卖游戏的?”
“挑把伞。”
“挑把伞也那么兴师动众,去那么远?”
“顺路也买游戏。”
“那走!”
这新超市非常的气派,各大品类都有相应的区域,要找的雨伞在日用百货区,挨着它那成分不高的近亲-笤帚和墩布。那倾斜角度的4层展示储物柜摆满了两折、三折甚至五折伞,直柄伞则直接挂在一旁直立的挂架上,应划归作它们中的乡绅了吧。它们的头顶,则倒置悬挂着一些热门的伞样儿。
远远的,美玉就被那顶棚上倒置的彩虹伞面吸引了。仿佛那个遥远雨天,随着瞩目女孩在山坳间远去消失的彩虹伞,在此地升了起来。不由得径直走到挂着直柄伞的挂架前,并没有看到此处有彩虹伞。巴拉到后排时,原来藏在里面,随即向上提起抽了出来。
如此直观的撑开端详,这是一把大号彩虹伞,色彩的过渡更加柔和,伞骨的数量也大大增加。先前小女孩的那把大抵只有8根伞骨,这把大了很多,有16根。
“美玉,你这...”陆同学赶上来看到此景接着说:
“今天叫我们来不会是官宣出柜吧?”
“说啥?这伞有这意思?”
“好像有这意思,我也听说过!你这体内某些化学物质不平衡了。”华同学这会补充道。
“是吗?”美玉又向纪同学求证着。
纪同学一把抢过了伞,自信的说着:
“出柜还是出轨我知道个鬼!我知道这伞转起来就是白色的!”说着便面向其他三人后退一步,撑起将伞面朝向大家,犹如多闻天王大显法器一般。
大家被他突如其来的壮举吸引,一齐盯着那伞面。纪同学将左手半虚握成ok状,套住伞杆,右手转动伞柄。只见那些颜色随着转速逐渐的融合起来,有些让人迷离恍惚。先前界限分明的各种色彩如今成了相间的渐变色,笔直的边界也随着旋转变得扇叶般螺旋起来,犹如一个顶视的大海螺,不断迷离的沿着原点循环往复着。
要细说那颜色许是整体淡了,但像藕荷,手一慢,色彩又夺溢了回来。那些色彩不断的拉锯迂回着,纪同学卖力的转着,几人仿佛着了魔,好似将要参透宇宙的奥秘,直勾勾的盯着。
“几位同学要爱惜商品!不要胡闹!”此时远处超市工作人员还未赶来,这训斥率先送到。
选到心仪伞的美玉坐在返程的车上,其他几位在高谈阔论的聊着那些盗版游戏,他却一直想着山坳里消失的女孩和她漂亮的彩虹小伞,如今她们共同身后远方原本的天空被不停旋转的迷离恍惚的海螺状弥散色彩占据着。它色泽从螺线处开始越发的淡了起来,解但原本色彩的中心区域还是无法全部褪去,用以警醒世人,它的循环往复。
想着那时无论她作何选择,详其貌与否,知其意也罢,都是源自自己切实的感受,并未有什么异奇不同。那形象反而因此,在心里更加立体鲜活起来。
自打进入三月,温度持续上升,雪同它的代表-雪人,再也没有力量向人们展示它那曾经坚毅的执着,今后撒向人间的只会是它们怀念曾经相思的泪。
这日早上居然下了雨,它残存着倔强,并不展现给人们鲜明的线条。掉到地上,硬要撑起它的往昔,何奈上天已不再给机会,只得隐隐看出有些犟,不如夏日里那般流淌。油润黏腻着,少了那层坚持,倒也多了一份包容,泪润着久已压抑的人间万物。
美玉高兴的拿出了购买多时的新伞,那是一把设计简洁大方的两折伞:
没有花哨的花边修饰;简洁的与伞面同色的伞柄、伞帽和珠尾;涂着低调雾面黑色金属漆的伞骨和伞杆;最重要的是伞面舒服的细纱哑光纯柳绿,嫩的十分符合初春的气息。
“生日快乐!恭喜17岁了!”斯苼一早见到缃瑢第一句话。
“谢谢!”缃瑢显然今天的心情更好一些。
“缃瑢今天生日?生日快乐!”美玉赶紧祝福道,见到缃瑢难得心情格外好,总是觉得祝福外最好有点什么表示,忽然看到自己挂在桌边的伞,脸上洋溢着自豪的说道:
“我给你表演个手掌顶伞吧。”
之前新伞赋闲在家,美玉没事就会拿出来看看,有次发现它的重心比别的伞低,很适合手掌顶住伞柄练习平衡。当然手指顶伞也是试过的,难度太大,劝了退。这会想到现学现卖,还能在缃瑢面前露一手。
“怎么个顶法儿?”
“就是掌心顶住伞柄底部,长时间保持伞的平衡直立。你数着十秒以上算成功!”
“美玉还有这本事?”
说干就干,美玉拿起了雨伞,先打开伞扣,甩了甩残留的水。再捋顺了折叠的伞面,梳理着伞骨保持密度分布尽量均匀,重新扎紧伞扣。
既是掌心,就要以最大面积接触伞柄,微曲掌心尽量贴合伞柄底部,幅度太大便有作弊嫌疑,适中为宜。为了保险起见,减少难度,选择臂肘支撑在桌上的姿势,这当然不必特意说明。
理论可讲一火车,实施起来仅那几秒,即便成功也不过十几秒。美玉在家是达到12秒的,这次选了简单的臂肘支撑,保守10秒算作稳妥预估的。既想给缃瑢助兴,又不想在她面前出丑,不容失败!
准备工作很快完毕,缃瑢用那块吃人历史课上卡住过的手表计时。
“准备...开始!”
开局一切顺利,美玉早已深吸一口气,先屏住呼吸,后面缓慢呼出是不会扰乱进程的,况且十几秒是完全可以屏住的。精力要分散在别处,不要想着掌心,不然就会引来抖动,最好是忘掉其存在。一秒,两秒的缓慢逝过,转身双肘撑在美玉桌上的缃瑢,此时注视着伞的眼睛随着时间放大着,不敢动弹怕晃动了桌子,惊扰了美玉。
七八秒的时候,也许是缃瑢近在眼前过于兴奋,也许桌椅板直的姿态本就不如在家靠在沙发来的稳固。总之感觉有些不妙,随时等着抬起臂肘,移动胳膊甚至站起身,靠增加一个向上的力,来做最后的补救冲刺。
既是补救,姿态显然不再考究。美玉实在应该大度一些,放弃这不雅的冲刺,直接结束的。但想着如此重要时刻,那份逞能占据了主导,还是硬着头皮开展着。这一点缃瑢是不知道的,被眼前座位上稳坐的美玉,忽然站起来,胳膊配合水平移动,这一串突然变化惊住。
美玉本来时刻预备的左手,是用以随时抓住要失去平衡的雨伞的,大抵可以覆盖雨伞倒落周遭的270度范围。谁知雨伞偏倒向了只有二成五概率的额外90度区域,此刻等待在那里的一颗大大的波波头。
美玉的左手硬追上来,试图抓住雨伞,不想成为了再次助力的元凶,没有抓到却撞击到伞身。雨伞向点燃二级助推的失控火箭,砸向缃瑢的头。
“啊!”一声可怜的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美玉十分后悔,更心疼着。
缃瑢揉着脑门,委屈的说:“美玉给我的生日礼物,就是用雨伞砸我的头!我这生日过得也太惨了!”
美玉忏悔的表示着,说着些好话,感觉十分对不住缃瑢。
转眼上课了,喧闹暂时平息下来。课上心神不安的美玉面对着眼前被砸的这颗大大的波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