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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信好。
今日天阴,断续有小雨。中午看到你发给我的图片,突然就想钓鱼。回院子整理钓具,搬上车直奔洱海,一直开到双鸳溪。路过那个鱼塘时,停下来拍了照片,上次你看到池塘里的花,让我停车,可是天色已晚,你没能拍到水中的蓝色小花,今天我替你补上。
双鸳溪再往前一些,我们也曾在这里逗留。有一次,见一老者钓上过鲫鱼,当时我仔细勘察了一番。洱海西岸水浅,不适合手杆垂钓,我所去过的沿岸,也只有此处略深,勉强可钓。可是今日一见,与我们上次来又有很大不同,水生植物密密麻麻布满岸边,虽有几名青年在钓,却钓得勉强。看了一会,没见收获,反而屡次见到钓钩挂在水葫芦上。乘兴而来,不能败兴而归,干脆再去鱼塘,仍是我们常去的那个鱼塘。
记不清你陪我钓鱼有多少次,但我能肯定,自己钓鱼十多年,你是陪我最多的人。虽然以前在北京也会与钓友一起出钓,不过他们自己也钓,彼此谈不上陪。而你在水边看书煮茶,却是地地道道的陪同,其实每一次我都心里不安,钓的并不踏实。在北京,喜欢钓鱼的朋友都是大老爷们,喜欢钓鱼的女性几乎没有,也难怪,这项运动经常需要跋山涉水,遭遇日晒雨淋,没有哪个姑娘会愿意遭罪。所以在钓友中,大家最向往的就是在水边有异性相伴,偶尔会有钓友的家属陪同,那这名钓友当天便会格外得瑟,恨不能天下人都知道。而今有你相伴,还能在水边喝到你煮的茶,这是曾经的梦想。可惜,水边静悄悄,那群人在三千里外,没人可以供我显摆。
说实话,在我心里,钓鱼仍然是最大的爱好,超越摄影下棋等等其它。我是不见水就心痒,一见水便难耐,在北京常常为钓鱼不惜一天奔驰数百里,何况现在守着洱海。只是如今钓鱼越来越少,因为实在不忍心仍下你独自去钓。虽然你一直表示乐意陪同,在水边你也只是安静的看书,并不需要我操心,可也正因如此,无论是钓鱼的次数,还是每次垂钓的时间,我反而越来越节制...在古希腊,亚里斯多德提出四大美德,与“谨慎、公正、坚韧”并行的是“节制”,谢谢你用一种温和的方式让我懂得节制。
有一次,我与北京的钓友通电话,请他帮忙快递浮漂和钓组,挂电话后,你说那些术语很好听。因为那天 说的是浮漂,所以对话中有孔雀羽、巴尔沙木、长身软尾、长身硬尾这些关于浮漂材质和结构的名词,最后我定了孔雀翎的七目软尾。还说到了钓组,有袖钩、子系道系这些钓组名词和打浮钓底等用法的术语。今天我在钓鱼的时候,回忆我们那天的对话,当时见你有兴趣,我又向你说了很多,现在想起来,其实最有美感的一个名词没跟你说,就是“仕舞寸法”。
无论技法和装备,日本是淡水钓最牛逼的国家,很多淡水钓的名词是用日文,大家用的时候并不翻译,“仕舞寸法”就是日文。按照鱼竿的装配方式,可分为振出式和并继式,振出式鱼竿收缩后的长度便是“仕舞寸法”。大和民族的优秀经常体现在对于细节的偏执,善于在有限的空间营造精妙。仅从这一点看,倒与你类似,钓鱼的术语我说了这么些年,就从来没有注意它们的美感。
没带鱼回来,都让鱼塘老板要去送人。快到“栖逸”时,远远看到“十五”正在东北饺子馆守候骨头,我叫了她一声,她转头冲我摇摇尾巴,马上又扭头看向饭桌。我还是不明白,明明是我跟这条流浪狗相处的时间长,为什么她跟你更亲热?
晚上看到有人在微博上对我说:“今天在栖逸看到你郁郁寡欢的样子了,你等的人的人总会回来”。我当然知道你会回来,甚至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有人觉得你不会回来,或者出了问题,所以我才写信挽回吧。若真是那样,我反而不会写信,写信这方式只适合锦上添花,不太适合解决问题。不过,她说“郁郁寡欢”倒是一语中的。
因为你知道的原因,今天就到这里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