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木子
01
五六月的天气，正是万物生长茂盛的好时节。
在一片荆棘丛生的山脚处，在野草高过半大孩子的土坡上，有一棵歪脖柿子树，正顶着日光孤独地生长，可它并不孤单。
它那郁郁葱葱的树梢上，隐约可见一些零零星星的黄白色花朵，躲在树上，开得正欢。
小巧可爱的花朵们，有了树叶的遮挡，吸收着树根的营养，眺望着蓝天，心里却在思量，一定要去看看远方。
“孩子们，不要着急，耐心等待，风儿姑姑会来带你们走的。”歪脖树儿看出了花朵们的心思，抖了抖树身，温柔地说道。
“还要多久啊，我都快等不及了。”树上最大的花朵一朵儿眨了眨眼，调皮地问道。
“快了，快了。”歪脖树儿呵呵笑着，树叶儿也随着笑声“哗哗”附和着。
一朵儿撇了撇嘴，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其它安静的兄弟姐妹们，不吱声了。
这时，长得小巧秀气的十七妹儿偷望了一眼斜对面正襟危坐的五哥儿，只见五哥儿嘴角微抿，眼睛炯炯有神，好像在深度思考着未来。
那憨厚认真的模样，使得十七妹儿不舍得移开目光。
也许是有所感应，五哥儿不由得往这边移来视线，恰巧与十七妹儿的目光撞个正着，十七妹儿来不及收回眼，羞得花蕊都涨红了，赶紧低下头去。
看到十七妹儿那羞答答的俏模样，五哥儿的心瞬间如闪电击中般，漏了半拍，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在心中荡漾开来。
从此，在这棵歪脖树上，有两个小小的花朵儿，成了彼此默默的守望。
有一天，一阵风儿从东边呼啦啦吹来，远远听到风儿姑姑的声音在空中飘荡，“花儿们，赶紧准备好，姑姑带你们去看远方。”
一朵儿欢呼雀跃，迫不及待挣脱花蒂，跃向了空中，还没等到远方，就变成了一片片花瓣儿往地面坠落。
紧跟着其它花朵也一跃而出，刹那间，空中飘荡着星星点点白色的花瓣儿，像雪花般舞动着，挣扎着，最终飘落到了歪脖树妈妈的跟前，花落归根，化作了精灵，永远守护着妈妈。
树上只剩下五哥儿和十七妹儿 ，看到其它同伴们都已远去，它们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了。
相互之间深情地凝望着，仿佛要把彼此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永生永世不再相忘。
“孩子们，抓紧了，快来不及了。”风儿姑姑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五哥儿紧紧抿着嘴，眼含热泪朝十七妹儿点了点头，然后纵身一跃。
就在同一瞬间，十七妹儿也用力挣脱了花蒂，追随着五哥儿，一同落向了地面，回到了歪脖妈妈的怀抱。
02
不知过了多久，树枝上竟然悬挂着一个个楞头楞脑的小果子，原来是风姑姑把授粉后的花朵儿们带走后，留下了子房，最终变成了果实。
以为今生今世无缘再见的十七妹儿赶紧瞪大眼睛朝五哥儿处望去，谢天谢地，五哥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擞，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久别重逢的十七妹儿。
两个小果子都有一种获得重生的感觉，也更加珍惜能每日相对的美好时光。
哪怕只是这么默默无声地守望，也觉得甜蜜无比。
在烈日之下，在暴风雨中，彼此坚定地从夏走到了秋，从青涩的小果子，变成了红彤彤的大灯笼。
十七妹儿那圆圆整整的模样儿，出落得越发标致迷人 。
五哥儿果实饱满，那周正的帅模样，连想来窃食的鸟儿们都垂涎三尺，幸亏那片宽大的叶子叔叔使劲垂下头来，故意为它做了番遮挡，才使得它免入鸟嘴。
随着秋的渐行渐远，眼看着冬的脚步就要来临，歪脖树妈妈怎么努力，也无法留住叶儿们由青变成红黄，直至实在无法继续留任在树枝上，不得不无力地飘落到地面，将化作沃土，陪伴在树根旁。
没有了青绿叶子的遮挡，红透了脸的柿子们已经无法躲藏，只得挂在树梢上，随风飘扬。
“看，树上有红灯笼。”赶着羊群上山的黑蛋儿，经过歪脖柿子树跟前时，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喜地喊了起来。
黑蛋爷爷停下脚步，抬眼望着树上的红果子，点点头说道，“嗯，这些果子真不错，咱们去摘下来，带回去给你奶奶吃 ，她就爱喝柿子。”
黑子听后，连忙把羊群往山坡上赶，让它们自个儿去撒欢吃草，又赶紧折回来，跑到歪脖树底下。
“黑蛋儿，你连枝带叶一起采下来，这样可以挂起来，想啥时候喝，就啥时候喝，既新鲜，又方便。”爷爷对正要爬树的黑蛋而嘱咐着。
“好，爷爷您在下面接着。”黑蛋儿说着，“哧溜”就像猴子般往树上爬去。
“咔嚓，咔嚓”没多大会儿，黑蛋儿就把树上不多的柿子们扫光了，柿儿们还没来得及跟妈妈告别，就被爷爷放进了竹背篓，差不多有小半篓。
歪脖树妈妈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孕育了好几个月的孩子们，一个个就这样离开了，伤心得无法自已，哭得树枝乱颤，连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也纷纷往下凋零。
03
跟着爷爷来到家的柿子们，深受奶奶的欢迎。
奶奶招呼黑蛋儿帮忙，找来细红绳，把这些柿子一个个交叉地绑成了一串串，然后挂在庭院里的细铁丝上。
凑巧，五哥儿和十七妹儿，也被绑在了同一串上，它们默默地望着彼此，暗下决心，“只要能够相见，不管身在何处何地，都有足够的勇气。”
一阵风吹来，细铁丝在风中晃荡，柿儿们也像荡秋千般，一下一下摇摆起来。
离开了妈妈的柿子们，吸收不到树汁，补充不到水分，很快就蒂干叶枯。
有的柿子们经受不住这残酷的考验，变得奄奄一息，有的已经无力支撑，软绵绵地脱落下来，摔在地上，变得稀烂，红红的果汁洒了一地。
看到掉落在地的红柿儿，已经无法再吃，黑蛋奶奶心疼得不行。
“黑蛋儿，你每天去捏捏柿子，如果变软了，就把它揪下来喝掉，柿子营养好，特别是霜降天喝了，一个冬天都不流大鼻涕的。”黑蛋奶奶交代道。
“好，奶奶，我要多喝柿子，不想流大鼻涕，难看死了。”黑蛋儿点点头，答应着。
从此，每天下午黑蛋儿放学回家，都要去捏捏这个柿子，摸摸那个柿子，看有没有变软了，如果有变软的，他“咔嚓”就把柿子从枝上掐断。
手捧着柿子，蹲在院子中央，用手撕破一点点柿子皮，那饱满的果汁“刷”地直往外淌，黑蛋儿赶紧嘬起小嘴巴，“哧溜哧溜”地吸允起来。
“你看看，吃得满脸都是，都蹭到鼻子上去了。”奶奶边笑着数落，边用纸巾给黑蛋儿擦着脸蛋儿。
“奶奶，您也喝。”黑蛋儿“嘿嘿”笑着，拉着奶奶跟他一起蹲下来喝。
“我这孙子，可真孝顺，还知道让奶奶了。”奶奶嘴上夸赞着，脸上的皱纹也笑成了花朵。
眼看着柿子们一天天变少，马上就要轮到五哥儿和十七妹儿了，它俩目光坚定，仿佛在说，“只要能在一起，生死无惧。”
就当五哥儿和十七妹儿做好赴死准备的时候，没想到黑蛋儿却没再来捏柿子了，也许是他吃腻了柿子，亦或是他玩心太大，忘记柿子的事儿了。
就这样，被遗忘的柿子，继续在院里随风飘舞。
寒冬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临，太阳公公也变得温暖起来。
捂了一冬的黑蛋儿开始在院里玩耍嬉戏，突然，他听见院里有蜜蜂的“嗡嗡”声，他便追着蜜蜂捉起了迷藏，东跑跑，西追追，玩得不亦乐乎。
当黑蛋儿追着蜜蜂来到铁丝下边时，感觉头顶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他摸了摸头发，抬头一看，瞬间惊呆了。
原来，头顶上有两个红红的柿子，完好无损地吊在连枝带叶的串儿上。
黑蛋儿不跑了，蹲下来仔细端详柿子，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柿子，虽然它们没有了以往的水灵，但还是尽最大努力保持着原型，骄傲地坚守着柿子的尊严。
“这两个柿子，熬了一个冬天，经历了刺骨寒风，承受了雨雪冰冻，没有掉落，没有破损，这是得有多坚强。”想到这里，黑蛋儿心头一热，眼眶都湿润了。
“咦？还有柿子啊？赶紧摘下来吃了，已经没有水分了，全都是糖分，肯定很甜。”系着围裙的奶奶出来洗菜，看见黑蛋儿正瞅着柿子发呆，便出声了。
“奶奶，这两个柿子都跟我们一起过年了，我想留着做纪念，不摘它们好不好？”黑蛋儿看着奶奶，眼巴巴地问。
“好好好，不摘就不摘，给我大孙子留着做纪念。”奶奶笑着答应着。
“谢谢奶奶，奶奶太好了！”黑蛋儿看看奶奶，又看看柿子，开心地笑了。
一阵风吹来，两个柿子也靠得更紧了。
“只要我们不离不弃，任何风雨都击不倒我们，我们一定会坚持到底！”这时，五哥儿和十七妹儿，心底那个坚定的声音同时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