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皮是汉中的特有美食,离家去乡者唯独一碗面皮不能忘却,投奔而来者也因一碗面皮慰藉着他乡的味蕾。
一日三餐,汉中人独在早餐时食用面皮,如同武汉人食用热干面来过早,兰州人喜用牛肉面做早餐。汉中的面皮店做法大同小异,将大米淘净,浸泡后磨成浆,然后以特制的面皮锅刷上油,舀适量米浆倒入,置滚水中,稍蒸便熟。趁热食用,加入调料,主要是蒜汁、辣椒油、口味酸辣之中透着蒜香。汉中的面皮有千万家,每个人都依着自己的口味寻找最满意的一家,而我却独钟情于这一家,即使日日吃来也思念万千,不觉厌烦。
这一家店,若它在开门营业时,便食客满门,不仅店里坐满了人,连同临时摆在门外的几张桌子也无虚席,排队等候也是常见。而同在一条街上的其它四五家面皮店却门可罗雀,即便有零星的几个食客,也多是因为还没有进过这一家店,还没见识过它的好;或者是急着去上班却睡了懒觉的年轻人实在排不得队,便匆匆去其它家叫一份面皮下肚,毕竟对于汉中人来说,退而求其次是可以的,早餐不吃面皮却是万万不可以的。
而这一家店若哪一天关门休假,寻迹而来的老饕们便望店兴叹,无可奈何的步入其它的面皮店,那另几家店面才受宠若惊的忙乱起来,力不从心的应付着突然而至的食客。而这些食客用筷子挑起面皮送入口中,无不有除却巫山非云之感。
这家店如同一座拦河坝,它营业时如同河坝关闸蓄水,那些食客便被牢牢的锁定在它店里;它关门休假时又如同河坝开闸放水,食客才从它店里分散而出,滋养着下游的店面以使其能勉强生存。
我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中进入这家店面,坐定下来,一口面皮下肚,便觉胜过之前所吃面皮万千。若说这家的面皮有何过人之处,作为一个外乡人来说,我实在说不出其中的关窍。只觉面皮似乎更嫩滑爽口,虽然口感软糯,却韧性十足;那干辣子煎的焦香十足,既不因过火而略有苦味,也不因火候不足而使香味稍显乏力;那蒜汁或许因为顾客盈门的缘故,时时都是鲜美的蒜味吊人胃口;那卤汤使得面皮底味十足,却又不至于太过浓郁而掩盖了面皮本身的米香。而这仅是我个人的口感,在老板那里,或许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
我与此面皮一见钟情,情定终身。日后的多个清晨,我洗漱完毕,将小儿送到学校,便粉黛也不施,直直的到这家店来。
向老板道“一碗面皮!”。
老板倒头也不回“辣子可以吗?”。
“可以!”
后厨里当当当几声大刀响,一张现蒸滚热的面皮被切成指节宽的条状,浇了足量的蒜汁、辣子、卤汁端到面前。一眼见到这红白相间的面皮,腹内便更觉饥肠辘辘,迫不及待的将面皮一筷接一筷的送入口中。一时间,心、眼、口、腹、手俱动,调动了所有与味觉相关的器官。软、嫩、香、辣、滑在唇齿间流动,熨帖了口腔里每一个味蕾。每一口都是享受,每一口都是对即将开始美好的一天的奖励。
须臾间,一碗面皮已全然下肚,带来的竟然不是饱腹之后的满足感,却是按捺不住想再来一碗的冲动,口舌显然对仅此一碗是犹嫌不足。可低头看看腰间日渐隆起的小腹也只能作罢,毕竟美食由口入肚,食物的美味在口腔充分释放后,食物的热量却毫不留情的在体内堆积。且想着面皮虽好,不能贪碗,只好一边意犹未尽的走出面皮店,一边对自己说“明早还来!”
应着汉中地区盛产稻米的作物特点,应着汉中人嗜辣的口味,应着祖辈以来在劳动期间要方便管饱的饮食需要,这一碗面皮便在秦岭巴山之间的一掬盆地里随着天时地利应运而生。因此,离开汉中去往外地讨生活的人,忘不了那一碗面皮,那是秦山巴水的血脉相承,是世代烙在味蕾上的印记,一归汉中,便急急的去寻一碗合味的面皮来慰藉自己的思乡情愫。而那些如我一般外来的人,也随着接受一碗面皮,开始接受汉中的口味,接受汉中的山水,接受汉中的古往今来。汉中的人来来走走,推陈纳新,这一碗面皮却始终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