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足有百丈高的石壁从马背山上垂了下来,围成弧线优美的天然屏障。贴着石壁的一条小溪,欢畅地流淌着一道银亮亮的弧湾。在石壁尽头,小溪猛然拐身北去,留下一个多情回眸,一汪碧水,象留恋的眼神,回旋着,低吟着依依离去。石壁与小溪间的弧形平地,一座座民房挨挨挤挤地顺着石壁与小溪排列在岁月的风霜雨雪里,形成一条黑色的弧线,铺陈着这里千年一律的贫穷与寂寞。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浙南山区的小村落陪伴着一群最纯朴的山民在这里生息敷衍,紧随着轮回的四季,背负青天面朝黑土,麻木地安身立命于这里的清贫与无奈。
波浪不惊的水,一成不变的山,衍生出这里永远的安宁。
十八岁已经过了,然而却只有不到一米五的个头的小纸人,打破了这里似乎世世代代一成不变的安分。
如果他父亲不这样歧视他,如果那年的正月没有让他去他嫂子娘家拜年,也许,这一切都将不会发生或者没有机缘发生。
可是,他父亲却偏偏派他去了那非常小气的亲家家去拜年了。小气的亲家母夸大本地的风俗,在烧给他的点心碗底垫了很多大片的肥肉,那本是为了节省面条的小算门啊。可是,小纸人觉得该教训一下小气的亲家母,就铆足劲地连肉带面全吃了个精光。折本了的亲家母气愤地诉说给了女儿,女儿又传达给公公。到了小纸人身上的,就是一顿棍棒的痛打。更让小纸人发恨的,是因此添了村子里的人们欺侮他的笑柄。
馒头是村子里个头最大,最有力气的孩子。虽然比小纸人年龄小,但最爱欺侮小纸人了。现在又给小纸人送了个“贪吃狗”的雅号。这深深的积怨让小纸人心里阵阵生痛。
要不是大蛋子家的牛吃了馒头家的水稻,小纸人报仇的机会也没有这样早就来。
馒头仗着自己的力气,把大蛋子狠打了一顿。大蛋子父母去馒头家兴师问罪,两家父母你来我去地吵开了。最后一家出了药费,一家赔了稻谷。这本来是已经没有下文了的事情。
可小纸人瞅准了这个机会。半夜起来把馒头家的牛赶了出去,放在大蛋子家的稻田里。人们想当然顺理成章地归咎与馒头报复。两家于是又闹开了。村子里干部“判决”馒头家赔偿稻谷还要当全村子人的面公开认错。馒头一家有口难辩,却不肯哑巴吃黄连。
悬而未决里两家矛盾越积越深,终于在山上干活回来在村口狭路相逢,吵到了要动起刀来的地步了。
村里人使劲劝架仍不能降低火气的当儿,小纸人突然站了出来,说:“你们大家都是笨蛋,都死心眼。馒头家的牛是我在半夜里放进大蛋子家的稻田的。”
一句话惊的大家张大嘴巴发呆。
“好汉做事好汉当!”说完冲上去抢过馒头父亲手上的刀砍下了自己的小手指。
他父亲习惯的棍棒教育或者惩戒,这次小纸人并没有接受。与父亲大闹了一场。
第二天,小纸人便在村子里消失了。不久有人看到他在城里摆起了水果摊。
现在,小纸人是城里水果市场最大的老板了。
平静的小山村依然如故地平静着。可几千年来,死守土地和清贫的古朴人心开始有了悄悄变化。很多与小纸人年龄接近的年轻人已经跟着小纸人迈出了大山。大蛋子和馒头也都成了小纸人最可靠助手。
依然矮小的小纸人也不再叫小纸人了。正如平静的山村多了许多的新鲜话题。连那与石壁一样一成不变的矮瓦房也开始有了向上生长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