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个冬天来得比较突然,气温说降就降了。
前几天还没觉出咋的,稍微一活动,浑身还冒汗,不过,这几天就有点过山车的意思了。
其实北方的冬天,到了大雪的节气,按说也该冷了。气象专家说今年受厄尔尼诺现象影响,全球气候变暖。于是便相信了这个冬天不会太冷,衣服都没准备厚的,但这冷空气说来就是急的。
中年外出工作,母亲便开始记挂我的身体,打电话总是叮嘱我要穿的厚实一点儿,不然得了关节炎,老了就走不动了。
其实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棉裤棉鞋了,顶多就是套上一条毛裤,单位发的棉鞋几年没有穿过。但冬天腿部还是容易发凉,特别是一变天,更感觉膝盖部位隐隐作痛,特别难受。
好在那几年仗着年轻火力壮,啥也不在乎,其实心里也明白,就是“傻小子睡凉炕”。
这几天单位忙,整天都是在外面跑,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四五度,一条秋裤根本就不顶用了。
请假抽空回了趟家拿衣服,在衣橱里翻腾半天,竟然找到一条棉裤。
这条棉裤是母亲几年前为我做的,肥瘦长短正合适,里面是用的亲戚加工的好棉花,外面是暗花的棉布。
只不过我拿回家就一直没有穿过它,原因是外面套上裤子,脚部就圆圆滚滚的,显得很是臃肿。
在单位上班,考虑还是穿得尽量利索一点儿。所以,这条棉裤就一直搁置在家了。
记得当时回老家,母亲把棉裤交给妻说:这是我做的最后一条棉裤了,七十了,眼睛花得再也做不了了。
这条棉裤,也就是母亲的“收官之作”了。
母亲针线活儿一向很好,对她那个年代的农村妇女来说,能自己做衣服,而且能够做好,是很令人羡慕的事。正因为她做得好 ,所以邻居们总是“求”她帮忙做活儿。母亲乐善好施,常常一边说“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做”之类的谦虚话,一边也就收下了。在煤油灯时代,我和哥哥躺在被窝里,经常一觉醒来,还看到母亲在煤油灯下做着针线活儿。
小时候,可能是因为生活条件差,吃不饱,穿不暖,感到冬天特别寒冷。那时候,常常早上推门,门口都让雪堵上了,门子都推不开。院子里的积雪堆起来能有一人多高,地面通常都冻裂成了一道道口子,像极了母亲因为冬天弄凉水而被劈裂口子的手。
早上那么冷,屋子里又没有炭炉子(那时候都没有听说过暖气是个啥东西),整个屋子都是凉凉的,鼻子尖摸一下也是凉凉的,特别不想起来。
于是便在炕上耍赖不起。
母亲已在灶上烧火做饭,等饭要做好了,就把搭在我们被上的棉袄棉裤拿过去,把灶口烧着的柴禾拖出来,把棉袄棉裤罩在火上烘烤。火苗呼呼地往上窜,熏红了母亲的眼。待差不多烤暖和了,母亲便大声催我们赶紧起床(其实那时候没有床,只有炕)。于是我们就用最快的速度把棉衣穿上,生怕稍一耽搁就又凉了。
这一次,看了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还要持续降温,还有雪。于是从家里出来,就干脆直接把棉裤套上了。
其实,穿棉裤除了不太美观外,其他都是好处。棉裤比毛裤轻便,而且更贴身保暖。
回到单位一忙活,棉裤就没有脱下来。下午又接到通知,到辖区去种地户挨家入户走访,进行防火安全检查。
黄河岸边的气温比起城里来,起码要低三度,到下午三点来钟,仪表盘上就显示车外已是零下六度了。
到了种地户处,我们到群众家检查用电、取暖的相关设施,叮嘱群众注意安全。一直忙到下午五点钟,天就要黑了。
同事一个个被小西北风刮得脸蛋通红,大有些撑不住劲儿的样子。
一个说,“我们快点儿结束吧,都快要冻死了!”
看着他穿着一条薄裤子,裤管儿在寒风晃来晃过,我笑着说:“慌啥 ,咱不怕,咱穿着棉裤了。”
是啊,棉衣在身,有啥可怕?
估计这个冬天,要靠这条棉裤活命了。
晚上回到单位宿舍,把棉裤脱下来,心想,这个天,幸好穿着它啊,不然就真把腿冻坏了。
夜里,在台灯下敲打着文字,透过电脑屏幕恍惚看到母亲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缝着被她称之为最后一条的棉裤,时不时还用针在满头的白发上面轻轻梳理一下。
我推开房门,外面分明有几朵顽皮的雪花儿飘落进我的眼里,我的眼睛顿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