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贼
1
三吉镇近日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贾府失窃了,二是三天过去了,贼仍旧没有找出来。
这可急坏了全镇上下的老老少少,太太们上街买脂粉、妇女们出街买肉菜、卖肉的屠夫、跑堂的小二,都忍不住要问两句,再叹几口气。就连那没牙的老太太,清晨早饭一吃完,就搬着个小板凳串门忧心这事儿去了。
“这人怎么还没找着啊?”
“听说把贾太太那一箱子金银首饰都给拿走了。”
“不止呢!金元宝听说丢了几十锭!”
“唉!被偷了这么多呐!”
“唉,可不是?真是造孽啊。”
他们急迫又热烈地讨论着。从前大家一见面就问“吃了吗?”“上哪儿去?”现在通通改成“人抓到了吗?”
这么一问,你回一句我回一句的,贾大户丢了几锭金子、贾太太丢了多少首饰的旧话就又炒一遍。叹气叹得活像自家被偷光了似的。
可这些老少娘们儿,一辈子的积蓄都没贾大户这一次被偷的多呢。
在这一场全民忧心的活动中,只有巷头的老李,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老李,单名一个七字,素来寡言少语,别人说十句,他说一句,别人说五句,他就干脆不说了。就是这脾性,镇上大半人不知其真名,传来传去,名丢了,就成了老李。
老李话少活好,一块木头在他手里就能变成牛羊马鱼,还有些镇上人不认识的四角走兽,豹啦、象啦,连名字都甚少耳闻。更奇的是他做木工只用一个小刻刀,旁的矬子、刨子,通通不用。
但就是凭着一把刀,他就能把木头玩出花儿来,个个儿雕得跟活的一样。
这些东西,不仅小孩子喜欢,大人也喜欢。模样精致,送人、收藏都是好的。一传十,十传百,老李不肖出门摆摊,在家里院子支几块木板,就是一个简易的陈货柜。来者陆陆续续,或密或疏,总之没断过就是了。
但来的人,不一定都能满意而归,碰着老李不开张,就得再碰运气。有时候第二天就开张,有时候连着三天都关门谢客。
不开门,老李去哪儿呢?
没人知道。
有说在山头上见过的,有说晚上在镇口上见着了,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这一次,才等一天,老李的门就开了。
张屠夫一早上吃过饭就揣着几串钱急急吼吼往这里跑,两家隔得近,没两步就到了。他亲侄子从邻镇过来,得买个像样儿的见面礼。哄得侄子高兴了,那就能让自家妹夫再去书生的家里谈谈,凭他一张嘴,定能把女儿的聘礼往上抬上一抬。
进了老李的院子,递了钱,取了东西,张屠夫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就又活络起来了。老李这人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人来往。但张屠夫就是觉得,这人,靠谱。所以很乐意跟老李聊聊贾老爷家里失窃的事儿。
他看了眼老李,眼珠子转了几转,从旁边拉过一张小凳,像怕被人偷听到了似的探过身去,“老李,知道贾老爷这事儿吗?”
老李目不转睛地盯着木头,手上动作没停,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张屠夫把凳子往前挪了挪,预备再问些“你猜是谁”之类的话,但万万没想到,老李破天荒先开了口,“人找着了吗?”
这句话张屠夫少说听了也有二十次了,练成了一拍腿说不的本能反应。可被老李这一双黑得跟珠子似的眼睛一望,他不知怎的就磕磕绊绊了起来,“没,没,没呢。”
老李的手又动起来,打喉间说了一句,“是挺难找的。”
张屠夫娴熟地叹了口气,“那可不是?”
他盼着老李能再说一字半句的,但人又成闷葫芦了。张屠夫等了又等,直到几片木屑被吹上了脸,这才不甘不愿地抬起屁股。
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老李还是保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没见动。张屠夫把视线收回来,快到门边儿的时候,看见一口朱红色的小箱子,覆着些褐色的泥巴,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2
第四天,出了点大动静。
毕竟丢的不是小钱,贾府沉不住气了,开始挨家挨户的查了。但贾老爷又说,上门查是顶顶不体面的事情,有伤乡亲们的和气。
他虽然来这镇上没两年,但对人却是和气万分,做事也极有分寸。开查之前,贾老爷找了几个人做代表在一块儿聚了,将东西如何如何贵重,目前线索如何如何坦诚说了一遍,又说望列位帮忙告知邻里乡亲,鄙人不得已略作叨扰。
他又素来慷慨,所以末了,着了几个仆人上来,给每个代表送了一吊钱做辛苦费。
张屠夫坐在人群中,手里紧拽着这不费功夫得来的钱,只觉得自己运气是真真的好。这贾老爷家里刚遭劫的时候,也是府里管家找到了他,让他帮忙散播消息,以让乡亲帮忙留意。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有点骄傲起来,旁的好本事他没有,但就一条,和各位相邻都谈得来、关系好,几乎可以说是,是什么来着,噢,对了,就是那府里穿着上好绸缎的人说的,一呼百应!
铜钱被他握出了温度,张屠夫晕晕乎乎的,他要是把这事儿办好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得是?
大家都配合得很,一个人听说了,早早儿的就跟其他人谈起来了。到了后来,张屠夫刚进院子,人就自己说开了,“贾老爷要查贼人和赃物是吧?没事,查吧。”他只消点个头就走。
这事速度之快,当天下午,贾老爷的三个亲儿子,各自带着三个仆人,分头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开始查了。查贼赃的事情本是火急火燎又焦躁的,但他们却做得极文明,查之前都要先弯个腰道声多有得罪、多多包涵。床头衣柜也都没怎么大动静的翻动,只是在院里走来走去时特别留心。
家里有自己的婆娘,张屠夫下午依旧上街摆摊卖猪肉去。
切好的肉得一条一条挂起来,挂着挂着,他就走了神,不知不觉的,眼里是红白相间的肉,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红褐相间的一口箱子,方方正正的。
那是个什么箱子呢?
“给我几两排骨。”王大妈的声音打断了张屠夫的思绪。
“好嘞~”他熟稔的把一整块排骨切成几段、再剁成小块。
“昨天老李是不是开门啦?”干等着无聊,总是要闲聊两句的。
“是啊,我侄子要来,正好给他买个小玩意儿。”
“唉,早知道让你帮我先买一个放着,今天这老李又不开门!”
王大妈已经走了很远,张屠夫愣愣地盯住案面上泛着银光的刀刃。贾老爷家被盗的时候不在、今天查家的时候不在......张屠夫猛地一拍大腿,对了!贾太太不是丢了一口首饰箱子吗?
他人憋不住话,心里有了想法,总要和人说两句。但在这个事儿上,他却极力地稳住了:如果自己给贾府的人提了醒,那到时候好处不都是我的吗?
天边大片大片的红色彩霞,张屠夫眯着眼睛,嘴角慢慢的弯了起来,在橘黄色的光晕里,他的脸也跟着发起了光,像是镀了一层金——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没到时间,他就急急忙忙收了摊,在家里坐卧难宁的捱到夜色浓浓,出了门,直奔贾府而去。
然后他一路笑着回了家。
虽然见他的只是贾府一管家,但单看他表情,张屠夫就知道自己的好处有戏。
秘已经告了,张屠夫晚间喝了点酒,忍不住就要对着自己的老婆女儿显摆一番。女儿不信,张屠夫从牙齿缝里不屑地“嘁”了一声,“你不懂,越是看着老实的人越是不老实。”
女儿将衣角重重一扭,瞥了他一眼,“那你不是说他也很老实的吗?”隔壁村那个和她订了亲的男人。
张屠夫狠狠剜了她一眼,“这是一样的吗?”
有理有据的,贾太太丢了箱子,老李家多出一口箱子,这不明摆着吗?
他就等着老李明天露出真形。
第二天,张屠夫早早起来,躲在老李屋前看,他打心眼里觉着,老李被抓走时,自己脸上也有光。
不多时,贾大少爷带人来了,进了老李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又出来了,两手空空的。老李仍然坐在院里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对着一块木头。
张屠夫再往里探探,院角的那个箱子,泥巴已经干了,箱门也开着,里面放着几个木头玩意儿。
3
张屠夫纳闷儿了。
贾大少爷带着人,已经在他家查了一刻钟了。从院子到厨房,由外及里,连长了荒草的屋背后都看得仔细,用棍子敲敲打打的,像是贼把东西藏在了里面似的。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他连怎么去跟贾老爷邀功的话都想好了。可这该查的他们不好好查,转一圈就出来,怎么到他这儿反而细致起来了呢?是不是管家传错了话呀?
昨天被贾老爷叫去帮忙的时候,这大少爷他也在场的呀!怎么说自己也是给他们贾府办过事儿的人,怎么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倒反而像是最怀疑他呢?
这要是传出去,能少得了他的风言风语吗?张屠夫的一张脸憋得通红,手指绞了又绞,还是向前挪了两步,背脊弯着,像是一张没有拉开的弓,嗫嚅道,“贾少爷,您看这,您看这......”脸上硬叫他给挤出了一个笑来。
一个随从过来耳语,贾二少爷像是没听到他这话似的,赶紧向前踏了一步,这一步顶得上张屠夫方才的四步,立刻将张屠夫这个人,连同他还未说完的话,一齐给抛下了。
张屠夫的脸更红了,他依旧小步退回去,全身僵硬的看他们四处搜寻,不敢再置一词。好像这屋子不是他的,而他也的确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老婆开口要跟他抱怨几句,被他低声呵斥了回去。
早晨的太阳正缓缓升起,光线画出明暗两个世界:四个站在阳光底下的侵入者,和两个避在阴影里的僵如雕塑的屋主。
贾大少爷的脸上素来都是带着笑意的,即使在搜寻贼赃时,依然不见十足的严肃。他越是轻松,张屠夫就越是紧张。
好在这提心吊胆没再持续多久,贾大少爷手一挥,带着三人走了。
张屠夫只觉得,临走前,大少爷的笑意像是更深了。
再往后,搜查的工作就推进得很快了,多数人跟老李家一样,看了一遍就出了门。还没天黑,兄弟三人就前后脚回了家。
但其他人的讨论却没有一并停了。
“查出来什么了吗?”
“没有哇!”
“你说这会是谁呢?”
......
张屠夫坐在肉摊前,连挂肉都没了力气。
王大妈经过摊前,不买菜,却是照例要和他聊几嘴的。
“诶!我还以为查多仔细,原来转了一圈就出去了。你们家也这样吗?”
张屠夫被她这话惊得一阵哆嗦,支支吾吾答,“那,那还不是跟你们一样?”
王大妈只当自己突然出声吓到了他,嘟嚷了一句“我看是查不到了”就匆匆走了,她忘了买豆芽菜!
张屠夫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微风拂过,背后生凉。
4
傍晚,张屠夫被叫进了贾府。
贾府他统共来过3次,昨天晚上,没进这高墙,他心里仍然是澎湃的,而现在,越往里走,他的心就越是擂鼓似的不安了起来。
他被领进了一间屋子,贾老爷正坐在主位上喝茶。张屠夫没敢坐,恭恭敬敬在一旁站着,脑子里一会儿是老李,一会儿是大少爷的笑,一会儿又是张大妈一惊一乍的脸。他琢磨不通。
一会儿,管家捧了一口小箱子来,搁在贾老爷右手边的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装着极重的东西。
贾老爷一翻手把箱子盖揭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两块金元宝来。张屠夫的眼立马直了。他活了几十年,碎银子都没摸过几个,更何况这一整个的元宝?
金光一闪,盖子“哐”地一下合上了,张屠夫的眼仍黏在箱子上,挪不动道。贾老爷拍拍箱子,“箱子你抱走,但你的房子从此归我了。”
张屠夫舔了舔嘴角,于胸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狂喜。他的房子虽是传下来的,却也是破破烂烂了几十年,不过是遮风避雨的一住所,有了这个钱,还愁换不到好的吗?
他勉强将眼睛移开,说话的时候又将背脊弯了弯,好像这样才能更显出他莫可名状的感激来,“那您什么时候去收房呢?”
贾老爷捏着胡须一笑,“最快明天。”
“行!我明天就走,明天就走。”张屠夫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弯腰把箱子抱了起来,他的双手有些发颤。贾老爷要他房子干什么?他不想多问,只想赶回家——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生怕贾老爷反悔。
张屠夫一路紧抱着箱子,夏夜的风很凉,却仍不能浇灭他的喜悦。宽敞的路面上,只有他一人,远处几点灯火,张屠夫仰头看看天,第一次有了不受制约的自由感。
这澎湃的感情,一路洒下,直到出门急急忙忙寻狗的王大妈将他撞翻在地,箱子脱手飞了出去。眼看狗越跑越远,王大妈一跺脚,忙手忙脚去扶张屠夫,岂料他却一点儿都不理她,疯了似的手脚并用往前爬,嘴里直嘀咕着,“箱子,箱子!”
王大妈飞奔过去,想着把箱子拎到他面前了好赶紧走。
突然间,王大妈不急了,也不慌了,她的眼直了,摔掉盖子的箱子里,躺着两个金灿灿的东西。
“这这,你......”王大妈说不出完整的话,她被这金子晃了心神。
张屠夫抓住两锭金子往怀里一塞,双手把衣襟抓得牢牢的,“我的!”不待王大妈有所反应,起身直往自己家里奔去。
王大妈跟在后面追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调头直往贾府跑。
那不是贾府丢的金子吗?张屠夫看着老实,没想到却是个贼!
5
王大妈很快就又再回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贾府的几位少爷并十好几位仆人。王大妈一脚把那破败的小木门给踹开,给后头的各位大爷开了路。
她的嗓子从来没有这么嘹亮过,但因为不能在几位大人物面前造了次,又刻意压低嗓子做出恭敬样子来,因而出声着实古怪,“赶紧搜!肯定还在屋里!”一看见从屋里出来的张屠夫,王大妈更是气愤万分,食指恨不能指到张屠夫的脸上去。
张屠夫被这架势给吓坏了,但偷没偷,他难道没谱儿吗?胸中有底气,于是梗着脖子跟王大妈叫起板来,“你这女人别瞎说!那是贾老爷给我的!”
王大妈呸了一声,两只眼睛在夜光下泛出两点光,透露出捉到贼后的通体舒畅来。“那你慌慌张张卷起包袱干什么呢你!”张屠夫还欲还嘴,却被大少爷一挥手给止住了。“我们家丢的金子上,都刻有特别的三角印记,不用吵,一看便知。”
张屠夫把两块金子从怀里抠出来,眼睛目送着手,递给管家,嗫嚅了一句,“这不是您晚上给抱过来的吗?还用的着看吗?”
他话声未落,管家的脸却变了,“这......这......”一眼都不瞧张屠夫,径直把金子给了大少爷。
大少爷依旧是笑了,向着张屠夫道,“这金子上的三角刻纹,你怎么解释啊?”
张屠夫慌慌张张跑上前去看,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这个......”晚上送他到贾府门口的和善管家,这时已经厉声下令,“搜!”
张屠夫觉得冤枉极了,“不是我,大少爷,真不是我,晚上我去您府上,管家都知道的......管家,管家,您是知道的呀......大少爷,这树不能挖啊......”
没有人听他的哭诉,他们一家三口,都被关进了屋子,说是审问,却只是让他们干坐着。院子外头挖的挖,劈的劈,闹作一团。老李大概是睡着了,这么大动静,也不见屋里燃灯出来看一眼。
女儿和老婆抱作一团,哭哭啼啼的,张屠夫目光呆滞的望着外头,仿佛看见了一张无形的网。
大少爷坐在院子里的一张小椅子上,王大妈早叫他喊人送回去了,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听到身后屋里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复又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连两锭金子都看不牢,果然只能干一辈子屠夫。
镇上这两天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面生的人,下人报告说一天天的尽在这周围晃荡,那不都是为了藏宝地吗?今晚王大妈这么一路跑一路叫的,弄得不少人都知道了一些消息,众目之下,又不能直接做掉她。若不是他爹急中生智,当机立断让张屠夫背锅,今晚就开挖,留待明日,少不了要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想到这里,他不禁踢了一脚石子,吼了一句,“动作快点!”
他们贾府大费周折的弄了一出被盗的把戏,好容易挨家挨户把这藏宝的地方探出来,哪能叫人给抢了去?
正这么想着,前边有动静了,在两院的交界处,墙根下,一口箱子正慢慢显形。大少爷还没出声,其他两位少爷已经叫开了,“继续挖!”
等到挖彻底了,一口箱子抬上来,旁边还有一口。箱子上落了锁,不知道锁是怎么做的,埋于地下多年,竟然没有生锈。大少爷摸着锁,下了结论,“好宝贝!”
得了东西,大少爷再一挥手,“回!”
临走前,管家给张屠夫开了门,人活到这年纪,亏心事虽然做得不少,究竟还有点良心,好歹把本属于张屠夫的两锭金子给留了下来。
再看着这闪闪金光,张屠夫却没有天大的欢喜了。
两口大箱子被抬进了贾老爷的院子里,三个儿子站在下首,是让老爹开箱的意思。贾老爷乐呵呵的,指挥旁边一人拿斧子把锁给崩了。纵使见过的金元宝是这镇上所有人两辈子都见不着的,面对着这两大箱宝物时,贾老爷还是有点心跳加速,但他毕竟经验丰富,压住了那股子兴奋,在儿子们面前做出一副宝藏呈于前而不变色的镇静来。
他一只手缓缓将箱子盖儿抬了起来,随后难以置信地双手颤抖再掀开了第二个箱子。
三位少爷也都愣住了。
那箱子里哪是金银财宝、珠宝玉器,分明是木刻的小玩意儿,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不正是老李的绝活吗?
凑近一瞧,箱子盖上各有俩字,不是笔写上去的,纹路很深,是刀刻的效果,连起来正是一句话:“多谢指路。”
6
三河镇上新来了一家人,平日里做做小生意,人倒是和善,可就是话少,尤其是这男人。
谁家又丢了鸡啊,谁家的儿子又看上谁家女儿啦,村头的寡妇改嫁了谁谁谁啊,这些男人女人能坐一起唠嗑半天的事儿,他偏生一句话都不说。但您要是说说今天这天气,说说这猪该怎么养,他反而能跟您唠嗑半天。
别人奇了,问来问去,他就一句话:
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