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睡了满满的一下午,如果把一天的24小时看做一个进度条,那总有几个黑色块是粘连在一起的。
我实在是太无聊了,好像只有睡觉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即使睡不着,我也只是躺着,脑海里漫无目的的游荡,忙的很。我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我觉得我是有意识的,那就是只做一件事,甚至是在刻意的只做一件事,虚度光阴、碌碌无为、无所事事。
夏日的午后,阳光明晃晃的刺透窗纱,即使我闭上眼也总会有光斑在黑暗里悬游。我求助无所不能的牛姐给我做个眼罩,还发去在某宝上寻来的样品,牛姐姐很快就做了出来,是褐色香云纱的质地,发照片过来,我目测有点小,回话,不行,我脸大,给做个加加大的。
我想在七月把自己变成废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自己极致无聊的浪费时间。能有一根菜我都不会下楼,最热时候就叫外卖。放假带回来的笔碰都没有碰一下,更不要说颜料和画板。我也刻意的没有看任何一本手边就能抓到的书。我看我自己,我是我的老父亲,宠溺的看我那不学无术的老败儿爱咋咋地。
小时候跟伙伴们在后山上狂奔,从高处跳下,同学的妹妹说我推了她,嗷嗷的哭喊着跟她爸告状,她爸皮肤很白,头发黄,眼珠子也黄,指着我骂,小小年纪不学好!我应该不到十岁,我跳起脚回骂,你个黄眼怪!你才不学好!打小我就记仇,从那以后,我再没叫过那个叔叔,路上遇见,还是会在心里骂一声,你个黄眼怪。
我怎么会不学好呢?那是对我多大的侮辱。我那么费力的提两大壶开水,我那么想考好成绩,我那么想把两个小粗腿变细,我那么想成为我爸的骄傲,他居然敢说我不学好。
真的有不想学好的念头,是在我考上大学后第一次冒出来的。
那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学,补习的高中甚至贴出了红色的喜报。全家都以为蛋已经被拾进了篮子。那时我大舅病了,虽然他是我妈的大弟,其实年龄还是差了很多,那年大舅也只有三十多岁,他高高大大,衬衣总是掖在紧身的喇叭裤里,裤子长,腿也长,还有翘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每到周末从班车上下来,我就会跑过去拉着他的手一起回家。他单位福利发的多,总是源源不断的往家里拿各种好吃的,一大筐的橘子,一布袋的梨,过年的大胖鱼一整只猪后腿。大舅的手有残疾,食指像数字7,在指尖处拐了个弯。他是车工,在车床上加工金属材料,那时还没有电脑控制,精密度全靠人眼和手配合,据说他能精准到头发丝的三分之一。为此他获得了很多荣誉,是边陲青年儿女挂奖章的获得者。这个荣誉让他生病后住进了高干病房,让人更难过的是他是那个楼道里最年轻的病人。我高考后负责给大舅送饭,骑着自行车在并不熟悉的城里奔波时,病房里肚子鼓鼓的大舅,颧骨更加突出,两颊凹的厉害,总是无力的靠在床头,我妈顾不上我,她已经难过的忘了其他所有人。
开学的日子到了,可我还没有收到通知书。单位委培生的名额并没有落到我头上,反倒是一个文化课和专业课都没我高的上学去了。爸妈急了,托关系打听情况,我妈买了雀巢咖啡去管事的人家里,我爸找到学校扬言要告到校长。最终的结果是又追加了一个名额。
九月开学快一个月的时候,我才进班,那时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喜悦,补录的志愿,我放弃了四年的本科,选了最快的专科。心想就这样吧,快快的毕业,离开这里。
上学以后发现班里总有人旷课,谈恋爱的也会夜不归宿,下铺的山东姐穿着豹纹内衣在夜里叼着烟思考人生,烟雾袅袅熏的我总是想泼一茶缸水下去。
我的好朋友是朱,我俩去的晚,都是上铺,每每隔床相望。她胖胖的肥腿搭在床头跟我聊天,脚丫子又白又肥像敦煌里的壁画。别人在下铺描眉画眼,穿上连衣裙去参加校园舞会时,我俩就趴在上铺看热闹。等她们都走了,才拿出来早都准备好的红酒,用打饭的不锈钢盆,一人倒上一盆,伸直胳膊碰一下,真没什么可庆祝的,没有任何值得的事。不知道是年轻的时候酒量好,还是廉价的红酒勾兑的度数不高,一大瓶酒两个人分了也只是脸红而已。我俩都好吃,下课后会走很远,去买一款叫凯司令的蛋糕,一人一小块,慢慢的吃完,再走很远的路回来。没课的时候不起来,打饭的时间到了,就去离的最近的食堂,大锅菜不吃,要花二块五买小炒,现在想,那热腾腾的锅气,炒啥都是香的,这还不够,再挑一根肥肥的香肠让师傅切好码在饭上。
心思都用在吃喝上,也不想当好学生,就想快点混到毕业。可是到毕业除了班长加分多,我的综合分还是排班级第三,我没有欣喜,只懊恼胆子还是太小。
这么多年我总想叛逆却总循规蹈矩,责任和自我约束比我爸当年管我还严。
浪费时间可耻,不学无术可怕。
这个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