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来的光】
奶奶每天就呆在屋里,木木的坐在一个木头的靠近木窗的凳子上,一整天都很少移动,也不知道她是在思考什么还是在盯着什么看,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她视而不见,习惯了把她看成和凳子是一个整体的。爷爷每顿把饭做好就给她盛一碗,她吃完继续坐着,像是在守候着什么或者期盼着什么。叔叔结了婚以后就分了家,爷爷和奶奶单独居住在一间两层的小耳房里,奶奶在的时候我一般都不会去他们家,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弟弟们还没出生我觉得还不够热闹。
直到后来,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一段画面,一个亲戚家来的小男孩推开奶奶所在小房间的木窗,那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那扇窗被打开,然后往坐在屋子里的奶奶身上扔了一块石子,奶奶像是被惊醒一样,迅速的抬起头,露出一副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眼神和表情,那个小男孩跑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低着头。
她也许一直抬头看我,也许是这辈子看我最长时间的一次,不是因为被触犯而愤怒,而是庆幸还有人愿意“招惹”自己;不是因为突然醒来而觉得陌生,而是发现这个呆了大半辈子的屋子竟然还有一扇窗,还会照进一道光,就像是在隧道里突然发现了一盏路灯。也许她真的应该高兴吧。
可是当我鼓足勇气抬头看她的时候,他的目光又走进了隧道,像是没看见窗,没看见光一样。
【仙人奶奶】
我五岁以后,情况就更为严重了,奶奶由坐着改为睡着,除了大小便,其他时间她都在床上,就连早晚饭都是爷爷做好了送到她床边的,这时的她就像一尊雕像塑在了床上,偶尔呼吸一下生命的气息。
这样一来,我们就很少会见到她。于是每顿快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会准时聚集在爷爷那里,因为爷爷每顿饭都吃得比我们家早,而且又添了几个弟弟妹妹,我们是来抢吃抢喝的。我们就像一群不谙世事的小土匪,不一会儿,我们就把爷爷做的一大碗菜吃了个精光,只剩下一碗汤给爷爷泡饭吃。
爷爷很喜欢吃姜,不管做什么菜都要放,还要切的碎碎的,而那是我最讨厌的东西,但我不说,我大口大口的吃,希望不要咬到,如果咬到的话,我就连饭一起偷偷的吐了。其实那时候我特别希望他能为了我不放姜。
每次我们快吃完的时候,总会有一只或者几只自信满满好像他们都特别守时的样子猫跑来,这时爷爷就会把自己还没吃完的饭给他们,还说着“狗吃一碗,猫吃一嘴”,放下碗的时候捋捋自己的胡须。
这时我会驱赶他们,像是抗议它们抢了我的饭,但是它们装作没有听见,像是后宫里受到宠爱的贵妃一样,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为此我总是不开心。
有时候我们还会因为争吃一口菜而斗嘴,但年龄小的总会因为爷爷的偏爱而获胜。那时候真的觉得爷爷做的菜太好吃了,就算是土豆皮都没有削去,只放了一点酸菜,就好像把爷爷脸上横七竖八的皱纹拿下来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也许那鲜美的味道中不只是调料,还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爷爷又这样不辞辛苦地服侍了奶奶三年,也许对爷爷来说这三年的操劳不算漫长,而对于我来说却像是一个几百几千年的梦,因为一年之中我见到奶奶露面也就几次,每次都会像以前那样触目惊心。
那时候我总是想,奶奶也许就像电视里的女侠,总是要到某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修炼什么绝世武功,可以活好几百岁。也许就因为这样,触手可及的奶奶就没有给我留下诸如慈祥的印象,她是仙,我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需要什么,甚至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不清楚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关系。
<未完待续>
请期待(5)放牛娃娃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