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总在想,如果不是两岁的时候发生的一场大火,生活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一大圈人的生命轨迹会不会是另一番场景。
这场火造成的最直接后果是两岁的我全身被烧伤,姥爷家的房子被彻底烧毁,更别提屋内的家具摆设了。
发生火灾的时候我两岁两个月,我对火灾的全部认知都来自身边大人的断断续续的描述。不过也很庆幸当时只有两岁多,如果再大一些,有了记忆力,这么痛苦和梦魇般的经历,怕不是要伴随我一辈子。
火灾发生也带来一件抚慰我心灵的事,每每想起,我的内心就会温暖起来,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曾如此的爱我胜过自己的生命。
他就是我的姥爷。
当家人意识到火灾发生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大到连房梁已经摇摇欲坠。可是,两岁多的我还在屋里睡觉。这时候,姥爷拿出军大衣,泡上水,蒙头就冲进了熊熊大火之中,丝毫不顾周围人的劝阻。最终,把我从火海里抱了出来。
听说,姥爷出来的时候,眉毛都烧没了。
那时候的家里的摆设比较简单而质朴。床头是一张实木桌,床尾是那种装被子的大箱子,和墙之间留有一截缝隙。床头的蜡烛燃尽之后,引燃了滴到桌子上的蜡油和桌子,火苗开始烧的越来越旺,些许是我感觉到热,感觉到烫,我就从床头爬到床尾,掉到了箱子和墙之间的缝隙了,姥爷就是在在这里把我给扒拉出来的。
我知道,那时候的我肯定是哭破了喉咙,但是想起这段回忆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总是无声的甚至静止的画面,不知是我自动屏蔽掉的,还是那绝望的哭喊都被大火给吞噬了。
那时候比我小两岁一个月的妹妹刚满月,妈妈带着我俩回娘家。正赶上姥爷出远门——去新疆看三姨回来。那个年代,人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趟新疆堪比周游世界归来。姥爷正在灶屋兴高采烈地跟众人分享异域的风土人情,瓜果特产。妹妹睡醒了,妈妈就把她抱起来,把睡着的我放到了床上,床头的桌上,安放着一只蜡烛,在黑黑的夜里发出微弱的火苗,给房间照明。
农家院的格局跟商品房不一样,灶屋通常离堂屋比较远。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姥爷家堂屋和灶屋之间,铺设了一条窄窄的碎砖头路,以便下雨的时候好走些。此刻,灶屋里的分享会还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灶屋里的人,对于堂屋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后来,许是火势太大了,许是邻居发现了,大家才意识到发生了火灾,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个我。
我不知道当时年仅24岁的妈妈是多么的惊慌失措,多么的自责,我不知道当时姥爷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我也不知道后来火是怎么扑灭的,包括后来房子的重建我也没有丝毫的印象。
其实,我还是很感谢老天的眷顾。
如果我当时没掉到缝里,而是掉到床外开阔的地方,如果当时是刚满月的妹妹而不是我躺在床上,恐怕留给我们的是更不堪痛苦的回忆。
毕竟,我还活着。
更幸运的是,经过治疗和康复,我的伤势也好了很多。
更更幸运的是,我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痕。他们都藏在了比较隐蔽的地方,比如,手背上,脚后跟上,头皮上……
你说,老天是不是待我不薄。
但是,对这场大火,老人们的心里更多了一丝惆怅和不安,因为老话里,堂屋着火可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后来接连发生的事好像应验了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