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
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你有没有见过砖砌的墙?砖墙一块砖贴着一块砖,一块砖压着一块砖,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地累积着,一直能砌得很高很高……
那砖墙就像周代社会的宗法制,周王、卿、大夫、士、奴隶,一层压着一层,构成严密阴森的城墙堵住了一切进步的可能!压在最下面的砖块,只要上面不是完全松动,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压着承受着上面的压力,上面所有的一切雕梁画栋、繁花似锦都是建立在它默默忍受,忍受周围的青苔抽打它的皮肤,忍受牛马粪便的污秽之气欺诈它的灵魂!
但,它们往往是最坚固的,最完整的!当上面早已是短墙残垣,下面往往一如当年。可这也是他们的苦命所在——上层早已糜烂,它们依旧辛苦,用一把骨血撑起上层的纸醉金迷!
奴隶按理应当是最痛苦的,连正常的公民都算不上。可“士”阶层或许应该是最“心苦”的!
不是“奴隶”,应该不用那么下贱地活着,明明也算是统治阶级,又偏偏是最下等的。特别是那些有才能的人,最可怜!像诗中所述,“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诗中人也想或上阵杀敌,或进宫献计,为王事奔走,为王效力!可是一个身份把他的梦摔得粉碎——现实中,他只能“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只能做农活,做着下等不用脑子的事情,而且还忙得不能侍奉双亲……
当他在累死累活的时候,那些肉食者有的静享安乐,有的人安睡在床高卧不起,有的不闻不问百姓号叫,有的完全沉溺饮酒作乐,有的谨小慎微不敢承担;有的人出来进去高谈阔论……虽然不是所有上层都是这样,但有人辛苦有人享乐,辛苦的人里下层占大多数,享乐的人里上层占大多数。怎么回事?大夫不均!怎么回事?分封之祸!
抱怨和反抗是小人物表明自己存在的重要方式。这说明他还有血气,还有意识,有思想,他是在生活。那些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的人,他们不觉得每天干着最辛苦最累的活而别人在享乐是一种痛苦,他们以为一切都是天生的,反抗都是徒劳的,无用的,他们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般,只是在生存!
或许,意识是痛苦的根源,但能意识到痛苦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