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顺利,没出一丁点儿的岔子。我办事你放心。咱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
她能想象出来崔立言一边叼着香烟,一边把烟雾往话筒里喷。也许是一种错觉,她仿佛通过手机已经嗅到了烟味儿和他嘴里的口臭。她明白他的心理,一个从哪方面看都可以被定义为失败的男人—而且是中年男人—急需什么东西去证明自己。他要向别人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不是饭桶。只是生不逢时,没有得到人生的机遇。一旦得到机会必能崛起。好吧!她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向她证明的机会。但其实她从内心里并不十分看得起他。她认为崔立言不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很明显,一个那么实在的老婆都看不住还想干大事吗?一个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被个外地胖寡妇骗一遭又甩了的男人还能干大事?不能!她只是临时性的利用崔立言。因为她很清楚,越是这样的男人越看不清自己。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那个真实的自己。哪个男人愿意相信呢?相信自己无能,弱智,只是其他男人的棋子?不,不会有男人接受这点的。能接受的男人恐怕也已经跳河去了。这是男人的好胜基因决定的。
崔立言这样的男人尤其典型,她想,他就像西班牙斗牛场里的那只公牛,而她则是挥舞着红布的斗牛士。她知道如何利用他的愤怒。比如这次派他去外地拿货。她故意对他不屑一顾,故意羞辱他并且直白的告诉他没有任何报酬。她当然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若是换个正常男人备不住会因此得到一个拳头。可是她面对的是崔立言,这个处于人生最低谷的老男人。她就像已看穿了公牛所有动作的斗牛士那样,用语言的红布挑逗着崔立言。她要让他发怒,让他羞愧,把他踩在脚底下来回的碾。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不顾一切的要证明自己。他的眼睛才会只能看到那块红布,而看不到她手中的利剑。
如果事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她知道这种变故几乎无法避免),那么就(她一个慢转身面对着窗户,同时比划了一个击剑的动作)一剑把他刺死。窗户的玻璃上隐约的映着她瘦弱的身影,她也隐约看见了一个强者的微笑。
她用剑精准的插进那头公牛的后背。不需用力,笨蛋才会用力。她这样的斗牛士只需对准了后背,那只公牛会自己撞上来的。一个闪身,利剑没入到剑柄。公牛怒气冲天,转回身还想要发动攻击,却忽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她站在原地,享受着属于胜利者的欢呼。哦!连一个小血点都没溅到她的身上。
掌声过后,她恢复成了本来的模样。所有事情都已在她的掌握之中,包括在必要时候把崔立言丢给警察。她想象着崔立言被警察押上警车,惊诧的回头看着她。不要看,没有看的必要!这就是找你的目的。谁都不要怪,怪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吧!
这些都是后话,都还是她的一种想象。她自己也明白,很多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简单。可她还是自觉不自觉的会陷进去。她需要想象的安抚,更需要想象带给她的安全感。虽然这种安全感是那么虚无缥缈。
“好,不愧是崔哥。我一直就说你行,你有这方面的天分啊!”她在手机里对崔立言称赞着,当然是违心的。
她明白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吃的道理。崔立言需要这个甜枣吗?需要,非常需要。女人的赞美是男人的毒品,会让他们飘飘欲仙,找不到北。连木头疙瘩似的死鬼老公都禁不住几句好话,何况崔立言这样的人呢?她也不是光会霸道的母老虎。光会霸道的人不是送去精神病院,就是在吃着低保。说到底,想挣钱还得靠脑子和嘴。霸道是她的一种休闲活动,爱好。或者像她自己说的:免得在需要的时候忘了怎么吵架。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她对着电话问。崔立言说他想当天就往回赶,夜长梦多。
也不用太着急,她在电话里说,你不知道谁会在背地里盯上你,安全第一。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窗外那根树枝。
他很确定没被人盯上,崔立言自信的说。杨颖努着嘴巴,三角眼微微眯起。好吧!她说,她在北京静候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