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定了主意:如果对方心虚了,向她赔礼道歉,那肯定挨不了打。也就犯不上去压住脾气。但假如对方直接给她来一句:揪了怎么地?!揪的就是你的柿子,不是你的还不揪呢!那她就麻溜儿躲回屋里去,忍住脾气是不好受,也比挨顿打强。若事后别人要问起来,她可以解释为:犯不上和一个疯子较劲!
她和所有霸道的人都不是傻子。心里比谁都清楚,该欺负谁该躲着谁。抽刃向更弱者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只有不断地欺负弱者才能掩盖住他们懦弱的本性。
一只雄狮会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漫步在非洲大草原。一只哈巴狗则会对着一阵微风汪汪叫个不停。雄狮不需要任何外在的东西去彰显它的强大,它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只有像哈巴狗这种,被人一脚就踢死的玩意儿才会吠吠不休。因为它也很清楚自己的弱小,它需要不停的叫唤才能缓解内心的恐惧。
三角眼的霸道显然不是雄狮的那种,她和她们这一类人都好像那只哈巴狗儿。因无力降服内心的恐惧和焦虑,所有只好把自我的问题向外面抛射。她们像一群病毒,希望在感染了所有人后便显不出她们的不正常了。
她们更认不清所有的问题其实都来自于自我的批判和否定,当然,即便认清了,她们也不见得乐意去面对。毕竟把错误一股脑的扔给世界,然后当个“受害者”,比直面问题,改造自身要容易得多。
她见男人不但赔罪道歉,而且态度相当谦恭。她的火气立即就冲破了脑门儿。像一只狗破天荒的叼到了一块肥肉那样,绝不肯轻易地撒嘴了。
男人之后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去世的丈夫就是类似这种性格,她太知道怎么去拿捏这类老实男人了。男人身边的女人则根本没放在眼睛里,她一撇眼就给女人定了性:柔弱,老实,不会吵架。这种人她一个手指头就给弹飞了,根本不必劳心去在意。况且女人也打不了她,只要不挨打,她自信她的嘴能狠狠羞辱了对方。
可女人之后的反应却超乎了她的预料。女人拉出和她拼命的架势让她有点胆怯了。以貌取人让她永远无法看到一个人的内心,更不知道什么叫精神力量。她老以为,只要尽量避免了身体的伤害就不用在怕什么。可她没想到,懦弱的心灵对于别人决绝的勇气也天然的畏惧。她站在那里有点茫然无措。
面对丈夫的极力拉扯,女人在奋力抵抗。从理智上她完全知道应该随丈夫走开,可感情让她无法办到。愤怒像两颗大钉子,死死的钉住了她的双脚。
“妈!”女儿忽然叫了一声。女人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女儿正仰着脖子期待的望着她。她打了个激灵,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她意识到了她不但是她自己,还是一个母亲。
丈夫又拉了她一下,这次她放弃了抵抗,跟随丈夫的力道朝前迈了一步。第一步是最难的,迈出了这一步第二步马上跟了上来。走了几步后,丈夫松开了她的手。她也拉着小推车,慢慢的跟随丈夫,朝香山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没在看三角眼和柿子树一眼,仿佛那里根本就没存在过一样。丈夫和女儿占满了双眼,匀不出一点空间给与其他。
三角眼还继续说了什么她也全然不知。她的耳朵也已全部关闭,女儿的那声“妈”压过了所有杂音。这一家三口缓缓地,一声不出地离开了吵架现场。
离开视线前,男人极平静的撩了一眼三角眼。之后挺起胸膛,沉稳的在前面继续带路。现在的他好像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妻子的怒火也同时烧毁了他的那点软弱。他感到自己的内心中仿佛一直是一只狮子,但世界却告诉他只是一只病猫。他相信了这点,按着病猫的样子去摸爬滚打。直到刚刚,他好像突然瞥见了真正的自己,心中有一股久已忘却的力量流遍了全身。
在柿子树旁边,另一家商店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精瘦男人,探头探脑地朝外看了一眼。看见吵架的一方已经走掉,而三角眼则站在悻悻地站在原地没动窝。他一把推开门走了出来。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已走掉的一家三口,确信对方听不到后,他先嗽了嗽嗓子,然后冲着三角眼说了一句:“就这种人还好意思带孩子出来玩?我刚才在里边听了个大概其,刚要出来教训他几句,他到没羞没臊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