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掰去树杈，把两个青柿子捧在手中朝女儿眼前一递:“看，是不是还没熟？是不是？你摸摸看，摸摸。”他圆睁着眼睛，充满期待的看向女儿。女孩身后的妈妈张了一下嘴想要说什么，但看到丈夫那天真的模样，她又合上了嘴唇，改为无可奈何的微笑。小女孩的小嘴在爸爸摘柿子的时候就没合上，待两枚柿子放在眼前，她的大眼睛睁得好像嘴那么大了，长长的睫毛缓慢的呼扇了一下子。小手指头在胸前来回摇动着，想伸手摸摸还挂着白霜的青柿子，又怯生生的不太敢。她看着爸爸眯缝的眼睛，想大叫一声爸爸真棒。但话刚走到半道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时，一个中年妇女的尖声从旁边插过来，截住了她的欢呼。
“谁让你摘的？！”话音未落，柿子树旁的商店内闪出一位中年妇女。看模样四十左右岁，三角眼小鼻子，眉毛画成两条细黑线，嘴唇涂的鲜红。脸皮很白却没有血色，上面汪着一层油，在阳光照射下反复闪着油光。“长得好好的，你揪它干嘛？”妇女声音不大但很明显带出了责备。
男人手捧着柿子还在得意，听到这声斥责后，他心里紧了一下，忙抬头寻着声音看。石台、柿子树、商店……，然后他看到了商店门口的中年妇女，正在拿一双三角眼睛斜楞着他。他呆望着妇女，回味着那句斥责，想赶紧回答但又一时没找到恰当的词语。
“说你呐！”妇女用下巴磕点指了一下男人，“你揪它干嘛？没看见把树枝子都揪掉了？”妇女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
男人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攥紧了柿子，把手放在胸前做作揖状:“哎呀，不知道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不能摘。”边作揖边把笑容堆在脸上，他的普通话不标准，慌张又让他把话说得过快。所以只说清了个“不知道”，其他的都变成了高低不同的几声乡音。但那副谦卑姿态已经表明了道歉的意思。
听到男人带着乡音的回话，又看到慌张着作揖模样。妇女的三角眼向上张了一下，而后立即沉下去且把眼睛上边的两条细黑线也挤在了一起:“不知道？”妇女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三度，“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这些？！这门口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都知道，怎么就你不知道？！”妇女的嘴好似机关枪，哒哒哒得快速喷射着，“一句不知道就完啦？这柿子怎么办？你说吧，怎么办？！”好像不解气，顿了下，又提高音量的叫了一声:“怎么办？！”
男人不知道怎么办？手中的两个青柿子好像两个烧红了的煤球在灼烧着手掌。手心里湿哒哒的出了一层汗，汗水裹在硬柿子的表面，又像两条泥鳅似的想要滑出去。他想不出办法来，妇女的责备让他认为确已犯下了大错，又紧张又惭愧，他想不起来别得话，只好把腰弯的更低了一些，哀求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第一次来，不知道不能摘，实在对不起您。”
“我，在，问，你，怎，么，办！”妇女的话蹦豆似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伸长了脖子瞪着男人，见男人不接她的话茬，依旧在那道歉，她的嘴又恢复成机关枪:“别说别的了，干脆赔钱吧！一个柿子一百块钱，你拍下二百块钱算拉倒！我告诉你，这棵树是香山的树，我一个电话就拘了你信不信？”
听到赔钱，男人的额头冒了汗。听到一个柿子要赔一百块，汗从额头流了下来。最后听到不赔就拘，他张着嘴愣在那里，连道歉都忘了说。脑中反复回响着妇女的话:赔钱，二百，不赔就拘。紧张和害怕让他想马上掏钱赔给对方，可是生活的艰辛又拉扯住他。二百块，就买两个青柿子？他从没花过这种钱。他低头看手中的青柿子，一瞬间他瞥见了女儿。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回应，他自信这个回应能让妇女满意，既不赔钱更不会被拘。
他马上陪笑着说:“孩子小不懂事，看见柿子新鲜，非要够下来玩。我一着急就……”男人这次说得很慢，尽量把话说清楚，“都是为了孩子，要不然肯定不敢去摘。我把柿子给您放在石台上吧？”说着，男人把那两枚青柿子轻轻的摆在石台上，然后看着妇女，又歉意的弯了一下腰。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