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君人
1
春风吹过，树叶重吐嫩芽。可是这漫天的雾霾却使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坐在藤椅上，默默地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照片——有我老伴的，有曾经同学的，有多年老友的。他们神态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它们都是黑白的。我望着它们出神，却很快就睡去。
人老了，就是这样，无所事事地看看老照片，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或许这样也挺好，哪天睡着了再醒不来，走得也安乐。
我可能在打着呼噜，曾经老伴很烦我打呼噜，我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说：“尽量克制！”
我总是耸肩，觉得她好烦人。现在好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再来嫌弃我了。
2
我梦到了朋友故去的时候。
他曾经和我是兄弟，彼此扶持，彼此鼓励，都想完成自己的梦想，也盼望对方能完成梦想。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位知名作家，而他想当上一名法官。我问过他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他最早说的是因为那看起来很牛逼。后来，他又说这样赚钱多，可以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他走的时候，我和我老伴都去了他的葬礼。他和他的妻子着实相亲相爱，他们婚礼上曾经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苍颜白发一起终”，这时倒真的一起死了。他们的骨灰埋在一起，或许来生还能再相遇。
3
我梦到了我和我老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我很穷，买一辆奥拓都要贷款；而她，典型的白富美，大学时候每天开着奥迪来上课。
奥迪，奥拓。一个字的差别，就注定了所有人不相信我们会在一起；一个字的差别，就注定了她有无数追求者，而我没有一个。
我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我当时唯一的优势，就是没人能够像我一样，两天写一篇情书，没有一篇重复。重复的只有一句话，每一篇都有的一句话：“我爱你！”
或许是我的诚心感动了她，我们在一起了，最终走向婚姻的殿堂。
婚后，我问她：“当年追求你的高富帅那么多，为什么选了我？因为我的情书太有才？”
她嫣然一笑：“因为我闺蜜说，又丑又穷的男人很少出轨。”
我：“……”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非常支持我的事业，过了一段靠她家里帮助才活下来的日子后，我终于打出了名气，无数家出版社请我写稿，我也从当年的矮穷挫变成了男神级别的人物。
我不出轨，她不抛弃。
4
老伴是在2050年走的。
在我小的时候，科学家们曾表明过：2050年左右会有一场全球性的大饥荒。
各国都在提倡节约食物，切勿浪费。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甚至还提前了两年。
饥荒爆发后，科学界开始紧张地研制一种只有在小学生作文里才会见到的“充饥药丸”，吃过以后，可以半年不进食、一个月不喝水。
价格很贵，但对我们家来说，这不是问题。
只可惜，它是在2051年底被研制出来的。老伴没能撑过去。
或者说，是儿子和女儿快不行了，于是老伴割下自己的肉，做了生命中最后一道菜。当时我在外面给他们弄吃的，否则她不会死……
好在儿子女儿活下来了。
母亲告诉他们，他们吃的是她找到的猪肉，只是快要坏掉，所以味道怪一点。第二天，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母亲了。
5
突然醒来，突然想起下午有老张的葬礼。赶紧收拾一下，总该带点东西。现在的年轻人哟，除了利益什么都不懂！
吃过午饭，把药吞了，我来到了葬礼现场。之前参加过老周、老王的葬礼，现在再参加也轻车熟路了。我看看他的墓碑，想起当年他对我的鼓励，想起当年他帮我追我老婆，回首往事，已不是少年。
我的泪渐渐涌上眼睛，一股酸充斥着鼻尖。正当我要哭时，猛然看见老张的女婿扑在坟上嚎啕大哭。真假啊！老张生前很有钱，第一财产继承人只剩下他女儿，这小子心里估计正乐呢吧？谁不知道这小子贪财，且和他老丈人关系不好？我又不想流泪了。
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大儿子去了北京工作，小女儿赴英留学，他们难得回来一次。老伴和那只猫也不在了，家里只有我了。
摁开mp9，旭日阳刚的孙子弄了一个组合，叫“皓月阴柔”，他们正翻唱着他们爷爷当年的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果然还是旭日阳刚的好听么？
6
童年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那个年代，子女还算孝顺，利益还没这么深入人心，故人依在。几人同坐，把酒临风，与山对饮，着实妙哉！
现在呢？社会在进步，中国也一跃成为“发达国家”，可“仁义礼智信”谁还记得？中华传统文化谁还记得？生活中的小美好谁还记得？还有家中的老人……没人记得。
世界这么无聊啊，睡吧睡吧！消磨消磨时间吧，去会一会故友吧，就在这春天里，安详地睡吧！
我又睡着了，再没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