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五点,夕阳西下,落日沉天,余晖尚存,守护些许暖意。西边天空已经灰黄,而远眺东方,却是白云犹存,蓝天依旧,白云伴着蓝天从那边轻缓缓地游过来,忽然一阵风吹散白云,泛起层层涟漪。我背着书包向那日暮里的西边走去,一下午都在考试,仿佛非要把我烤焦不可,近日来每天回家路上都感到头疼得厉害,四肢无力昏昏欲睡,初三熬的大夜一个接一个,压力大得犹如泰山压顶。今天又跟同桌闹矛盾了,吵了一个自习,最后还被老师叫出去罚站。罚站时居然还昏昏沉沉睡着了,回家还得写一份检讨书,八百字以上,我这作业都无法抵抗了居然还给我增加任务。我站在林立的高楼前,抬起头仰望天空,泛黄的云朵飘过,使得我感觉是自己在移动,楼房在移动。云朵那么得轻柔,不曾有烦恼,不曾有名利,我望着高楼的顶端:“我如果从上面跳下来,会是怎么样呢?”
沉思之中,白云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缓过神来急着去写那八百字检讨:“真的是,想什么东西呢,人生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是啊,我的人生还有多久?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我。我跑回了家。
十二点,夜深人静,我的台灯还亮着,书本上圈圈画画的重点静默着,风扇不停地闹着,我困倦着趴在桌上,脑子里浮浮荡荡都是一样的公式、题型……一个月之后就要中考了,我却累的不成人形。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杯牛奶,原来是母亲悄悄推门进来了:“作业还有很多吗?”
我居然都没有察觉到门框发出的嘎吱声:“不多了。”
“那快写吧,写完睡觉。”门嘎吱地关上了,我放下写到一半的作业躺倒了床上。身子一靠到床,就睡过去了,台灯亮了一夜,风扇转了一夜,我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早了。
好想死啊。还说啥减负,都是骗人的鬼话……
早起补作业自然不用多说。五点半从家里出发赶往学校,天色茫茫,日初微凉,五月和风,细雨沾裳。我望着远方的天空开始思考,学习到底为了什么。我开始羡慕学渣的生活,无忧无虑,脸皮够厚,不用愁成绩,不用考重点高中。而我呢,完全相反。咸鱼要翻身,光宗耀祖不怕累。
清晨六点来钟,行人寥寥无几,公交车都困倦地打着哈欠,我坐在后面的第一排,靠在窗边谁也不看。从车门上来个老妇人,提着一袋子鱼,发出恶狠狠的腥味。她那双布满污垢的手从破袋子里翻出一张公交卡。“滴,请充值。”我被这声音吸引了,往前方一看,老妇人正对着司机笑着赔礼,赶忙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投了进去。而我,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看到的除了佝偻的老妇人,还有她头上的一串数字『1112:5:3』。那些数字闪着耀眼的蓝光,仿佛在召唤着什么东西来临,又好像是来自异时空的魔力。我使劲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串奇怪的数字代表着什么?我开启了对它们的猜疑:年龄?不是吧,这老妇人怎么看也有五十来岁。代码?难道是什么谍战分子吗,我要坚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继续睡觉,昨天还真的没睡够呢,我看着窗外,眼帘微微闭上。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过马路的行人,是一个要去上学的男初中生,他的头上一样有蓝色的光,那串数字简洁得惊人『0:0:10』,我盯着看,最后的那个十还在一点点的减少,等倒数到了零,一辆货车凭空飞来,直接撞向了那个男孩,男孩一动不动,头上的数字终归于零,变成了骇人的红色,不再闪耀,而是渐渐消沉。
难道说,这个数字是……
没错!
我环顾四周,所有的人头上都顶着个蓝色的数字,或多或少,但也不至于只剩下最后一位。我惶恐地到了学校,一样的,每个人头上都有数字,也都还挺多的。我进到了班级,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威风凛凛,我看到她头上的数字,只剩下『0:1:0』下一秒,就只剩下『0:0:59』。我感到灾难以极快的速度来临,同时四周所有的人的数字都突然锐减,肯定是天灾。上课铃打响了,数字只剩下二十秒,我紧紧的拉着老师的手跑了出去,数字正在变多,同学们大多也追了上来。然后,楼房坍塌了,世界炸裂了,地震发生了,我们安全了。
我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可真让人心慌。老师过来问我:“你怎么知道有地震啊?”我居然回答不上来,只好逃离这个地方,躲到了厕所里。
现在我的脑袋中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我感到这个奇怪的能力一定会给我的生活带来一些影响。我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去看每个人头上的数字,可是我却控制不住我的眼睛。当我看到数字少得可怜,我就有救人的冲动。我的脑袋疼到爆炸,眼睛昏花,再也不想出去。
“辰北,你怎么在这里啊,快出来吧,大家都在找你呢,急死了。”班长跑进了女厕所,我扶着墙走了出去。“感谢你救了我们,诶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有地震的啊,现在他们都说你有神力呢。”
我微笑着掩饰尴尬,一言不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有这个神力啊!“我瞎猫碰上死耗子啦。”我轻描淡写地打发她。
(转新闻联播)
本台消息,今日地震突发时,xx学校一名在校初三学生提前预知,救了全班同学性命,如有神力。这位同学名叫辰北,我们将跟进事件人物调查。
“评事,您怎么看?”
“我以为,她是个外星生物……”
主持人和评事的对话让我忍俊不禁。他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在救灾所找到了父母亲,一切安好,他们拿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没关系,反正我看到他们的时间还长,等我慢慢编个理由糊弄一下就好。
又是一个夜晚,星月明朗,我躺在救灾所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怎么就突然有了这样的能力呢?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能力呢?在我之前有没有人也经历过一样的事情呢?他们又是怎么对待这个奇葩能力的呢?许许多多的谜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准备去跟中央说明我的情况,在史册上留下我的名字,这样我的心会不会好受一点;还是让自己就做个神奇的超人,代代口传,乐于助人……
真难抉择……
我应该怎么办?要不然,我试试去告诉全世界的人,做一个史无前例的人?可是这样会不会有风险,之前从没听说过有人有这样的超能力,是本来就没有,还是他们没报呢?我如果这样做会不会触犯了什么规则,导致什么祸害?
我感到心口一紧,呼吸突然变得困难,脑袋疼得厉害,周围充斥着妇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闹声,我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感受着来自大地的余温,忽然这颤抖倏地停止了,世界安静了。
“余震,余震。”跑着步的人说到,那声音粗犷听着安全感十足:“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我呼了口气,晕了晕脸上的血色,刚才所有的想法仿佛都被大地卷去了。母亲进来问:“你还好吗?”电灯点亮了她脸上的汗珠,“地震没伤到你吧。”
“没有,我很好,你和爸爸呢?”
“我们都还好。”我看着她头上那个数字也还不少,放心地睡了。
震后一个月,我们重建家园,我敲响了省政府的大门,走进了一个办公室,牌子上写着“主任办公室”。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正在写一堆的公文,带着黑框眼镜,握着笔的中指上生出来鼓起深深的茧子,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他抬头看了看我,生出了许许多多抬头纹,他推了推眼镜,问:“你是谁啊?什么事啊?”
“我就是日前电视上报道的有神奇功能的人。”我往他头上看了看,“我叫辰北。”
“呵,我可不信什么特异功能。”主任摇了摇头。
“你距离死亡还剩三年五小时一天。”我冷冷的说,“我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让我相信呢?”
“跟我去医院,癌症病人聚集的地方。”
我到了医院,后面跟着主任的小喽啰。我戴上手套口罩,进了病房,我特意给病人们带了礼物,把自己打扮成志愿者。“五床三个月五天,六床一个月十二天,七床……一,一天,就是今天。”我看着七床上那个可爱的孩子,她现在还在和母亲畅谈,看上去没什么事,可谁知道他的死亡时间,就是今天。
“你的意思是他今天会走?”
“是这样。”我颤抖着说出。然后把一个很可爱的玩具小熊送给了这个小女孩,我摸摸她光秃秃的头:“要坚强。”小喽啰已经无法自己,“明天再来看看,就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回去的路上,我心神不定。翌日,我又去了医院,那个女孩果真去了天堂,她的母亲在旁边哭个不停,我感到了作为一个参透死亡时间人的悲哀与责任。见证死亡,我还想扑灭死亡。
“这下你信了吧。”我对主任说。
主任又推了推眼镜。端详着我。我就这样出名了。
于是我的家门口多了许多记者,许多人,有的来采访我,有的来询问我他们的死亡日期。我家被围得水泄不通,食物全靠空投。“你要不要那这项技能赚些钱?”母亲问我。
我本是不愿意的,但因为我心中对于利益的向往,我敞开了大门,从一问十元涨到了一问几百元。可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有的人听说自己命长高高兴兴回去了,后来电视上报道他作恶多端,消磨生命,最后吸食毒品获刑。有的人听说自己命不久矣,直接放声大哭,窸窸窣窣地说自己还有什么人生宏愿没有完成,还有什么人没有见到,还有多少钱没有花……我为他们难受,却还是收了他们的钱。
于是我就靠这个能力赚了一大把,在海边买了栋别墅,拉着全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这期间总有很多人上门访问,也有电视台拉着我做节目,还有杂志社采访我做专栏。我忙里偷闲,泪如雨下。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所有的人都有不一样的生活,或许精彩,或许暗淡,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生活在自己手里,珍惜也好,挥霍也罢,都是自己的。而我总是被人左右,想出去放松一下却无奈人潮涌动,一方面顾客太多,一方面我一出去若是看到什么人如同那个行人一样,便有见义勇为之感,我的面前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排排数字,杂乱无章,毫无生机。我赚着昧良心的钱,我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我抬头往头顶上看,一片虚空,为什么我看不到自己的时间,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你获得了财富,他们获得了知晓的权利。”梦中一个数字为零的人说到。
“你应该死了。”
“不,是你,不应该活着。你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从而获利。在你之前从没有人这样干过,你真是我见过最没素质的参透时间的人。”
“你们凭什么把这样一个权利赋予给未成年的我!你们知道我生活得有多累吗?我猜之前的那些人尽管没有说出来,也一样很累!”
“因为你说过,你想死。我要让那些想死的人体会到生命的美好。可是你,走了一条没人走过的路,我也不知道你会受到什么惩罚。”梦中的声音远了,远了,我安静了下来——我死了也无妨吧,死亡时间是个人财产,每个人都有知晓的权利。而如果我不告诉他们,我便是偷走了他们的一部分。
第二天,万物明朗,只不过,蓝色的数字不见了。这个能力是不是又传给别人了?他会说出自己接任的消息吗,还是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呢?
反正,我家门前又恢复了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