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许多需要你说声谢谢的人,但由于各种原因,未能及时表达你的谢意,从此以后,那未曾说出的两个字,便象一粒种子播洒在了心田,慢慢的着床、生根、发芽、长大……直到有一天,它长成了一棵树,一棵大得连胸膛都难以容下的大树。你强烈地想要找到那个人,想真诚地、郑重地对他说:谢谢您!
八十年代在我们这个小城里,要买书只有两个地方:新华书店,还有就是邮局门口的一个小报刊亭,我喜欢那个报刊亭,里面有许多我爱看的书。
十五、六岁的我越来越痴迷看书,特别是纯文学的那种。当时在国内比较有影响力的几个大型刊物如:《十月》、《收获》、《当代》。都是我钟爱的好书。但对于一个有着五个孩子,父母收入微簿的普通家庭来说,买书实在是件太奢侈的事情。何况这几本书的价位在当时应该算是很贵的。为了买到这些心仪的好书,我开始对父母撒各种谎攒钱买书,往往是刚攢够这期的书钱,下一期就又来了(这些刊物都是双月刊,俩月一期)。总不能老是撒谎吧,父母也不是总能相信你的谎言。这么一来,就会错过很多期。多少次,站在那个报刊亭外,粗略地翻看一下,无奈而又不舍地放回去。
报刊亭的老板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高高的个儿,眉清目秀,笑容温和,气质儒雅。由于经常光顾,我和他也越来越熟络。有一次买了一本小杂志,准备离开,他微笑着叫住我:新的一期《收获》刚到,还没顾着摆上呢,说着从书架下面拿出来递给我,我自知囊中羞涩,翻阅了一会儿,尴尬的说:先放这儿吧 。转身再次离开,没走出几步,他又叫住我:嗨,别急,你过来,我转过头,见他正用一张报纸在包裹那本《收获》,等我走过来,他把包好的书递过来:以后别买了,只要别弄脏,一周之内看完拿过来就行。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懵懵地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接。他依然带着暖暖的微笑:挺贵的书,没必要每期都买,父母挣钱很不容易的。我不知所措地接过书,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拿着一大把碎碎的零钱去买那些刊物,常常是把它们干干净净地包起来拿回来,还回去,还回去,再拿回来,每次借书,还书,他依旧暖暖的笑,我也总是傻傻的点头……
从那些刊物上,我知道了王蒙、冯骥才、张贤亮、王安忆、铁凝、张抗抗、梁晓声……等等一些著名的作家,在他们不同的文风里触摸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和生动的故事。我对文字的喜爱也是那几年培养起来的。
三年以后,报刊亭换了老板,我始终没打听到那个永远带着暖暖微笑的青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很长一段时间心里总是戚戚幽幽,怅然若失。我为再读不到免费的刊物而沮丧,更为没能诚挚的道一声谢谢而自责。
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了,我依然不知道那个想说声谢谢人在哪里,每次路过邮局门口,总是习惯地朝那个方向望去,虽然早已没了报刊亭,早已没了往日的模样。但我分明感觉到:
那儿有一张暖暖的的笑脸!
每次都对着那张暖暖的笑脸心里说上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