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风鹏正举 第十五章 萍水相逢

      伙计将狄去邪等人购置的绢匹等包好,辛白吩咐送去蒲府,回头对狄去邪道:"此刻天色尚早,我们不如到集市逛逛,家主备了筵席为狄兄弟接风,我们逛上一圈正好赶上。"狄去邪见白鹤姬和婆苏吉并无异议,点了点头。

      时人曰"泉,七闽都会也,番货远物、异宝奇玩之所渊薮,殊为别域,富商巨贾之所窟宅,号为天下最。” 又曰“一城要地,莫盛南关,四海舶商、诸蕃琛贡,皆于是乎集。”走在街上,除了本地民众,东亚诸国(高丽、日本),南洋诸国(占城、真腊、罗斛、三佛齐、婆罗洲、渤泥、麻逸),南亚诸国、阿拉伯各地(麻加、翁蛮、记施、白达),各国海商,服色各异,往来不绝。狄去邪等人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白鹤姬眼尖,瞧见前面围了一大圈人,男女老幼皆有,有人指指点点,也有孩童爬进钻出,十分兴奋。白鹤姬看得眼热,道:"不知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也去瞧瞧!"

      众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老道士在卖符箓。那道士头发花白,衣服破旧,像是个长年行走江湖的。那老道士满面笑容,手里端着一个坛子,对看客们说道:“这里便是老夫新近捉的千年狐精,这妖孽十分厉害,老夫同他斗了七天七夜不分胜负,最后一怒之下使出五雷天心正法,才将它擒获。”众人只见那坛子口上封了两道黄色的符箓,里面不知有什么东西在不住的跑动,一个老者不屑的道:“你这牛鼻子,你说里面是狐妖,我看多半是你捉了只老鼠装在里面,不信你打开让大家看看!”

      那老道士摇头道:“放不得,放不得,这孽畜一放出来,你们这些老爷太太们,尽被它张口吞了。我这五雷天心正法,用一次就伤一次元气,岂能随便动用?”众人哄堂大笑,都说这老儿厚了一张面皮,只顾吹牛骗人。

      老道士放下坛子,拱手道:“各位看官既然不信这坛子里是狐妖,老夫便露几手其他法术给各位瞧瞧。”这时一个贩梨的汉子起哄道:“嘟嘟嘟,吹法螺,你这老骗子能变出什么法术来。”

      老道士道:“你这梨儿多少钱一个?”

      那汉子道:“我这是上好的雪梨,两文钱一个。”

      老道士递过两文钱,说:“给我一个梨子。”,那汉子喜孜孜的收过钱,:“看不出你这老儿,还作成我一笔生意。”

      老道士笑道:“我作成你的生意,还请各位各吃一个梨子,并不收钱。” 说着转过身去,对旁观诸人道:“老夫今日便请各位吃梨,一文钱不收,哪位借我一把锄头。”边上有好事的便递了一把锄头过来,老道士在地上掘了一个浅坑,几口把梨子吃了,留下梨核,抛在坑中,掩上土,又在边上店家讨了一杯水,浇在土上,众人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屏息静气,都不说话。

      过得片刻,那坑中长出一颗绿苗,众人正在惊诧,那苗见风就长,不一会儿枝叶俱备,那老道士上去一摸,那树苗便蹭蹭蹭的往上长,不一会长成了一棵梨树,众人齐声称奇,那树不多时又开起花来,旋即结果,枝头累累的挂着硕大的雪梨。老道士摘了梨,请身边一人品尝,又对其他看客道:“诸位不必客气,只管摘去吃了。”众人齐声欢呼,争先恐后的上去摘梨,不一时已经将梨子摘光。

      白鹤姬对狄去邪笑道:“你看,那老儿要跑了。”

      狄去邪奇道:“他为何要跑?”

      白鹤姬道:“再不跑,便要挨打了。”狄去邪回头一看,果然老道士胳膊下面夹着坛子,偷偷的拨开人群,一溜烟往街头逃去。

      那卖梨的汉子兀自痴呆呆的看着那梨树,心想:“这些梨子倒果真跟我的差不多,莫非是因为用我的梨核种的缘故?”回过头去看自己的推车,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满车梨子已经不见了,连车把手也断了一根。

      那汉子怒从心头起,骂道:“是那个贼厮鸟偷了我的梨子,还弄坏了我的车?”这时满树梨子已经被人摘尽,树叶也慢慢枯萎,过不多时只留下一棵光秃秃的树干,再一变,突然变成了一截木棍,那汉子定睛一看,不是自己的车把手却是什么?众人这才知道是老道士施了幻术,有捧腹大笑的,有替那汉子抱不平的,待要寻那老道士时,哪里还找得着。那汉子气得三尸神暴跳,痛骂那个老道士。

      狄去邪笑道:“这位道爷一把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念着大家是三清一脉,我替他付了这笔梨儿的钱吧,也免得人家骂我们道士。” 辛白在边上也笑了,走过去付了那卖梨的汉子一贯足钱,那汉子又惊又喜,不住的道谢。

      狄去邪道:“不知道刚才这位道爷用的是什么法术?”

      婆苏吉道:“这位老先生用的是幻术,亦称障眼法,佛门谓之金刚禅邪法,虽无十分大用处,却也不是寻常人可以修炼得的。他那坛子里的物事,我虽然观之不明,但有妖气的确无疑。”

      白鹤姬道:“虽有妖气,却不凶恶,我要跟去看个究竟。”

      这时那老道士已经跑出甚远,却逃不过白鹤姬的利眼。白鹤姬展开身法,白衣飘飘,如御风飞行一般向两人追去。婆苏吉见辛白和狄去邪跟不上,微微一笑,左手托住辛白,右手将法杖挑住狄去邪的腰带,两人只觉一股柔和而充沛的力量托着自己身不由己的往前飞奔,瞬间已经赶上了白鹤姬。

      那老道士见四人追来,吃了一惊,将坛子往身后一掩道:“你们是什么人,追赶老道作甚?”他见白鹤姬武功甚高,自然不会是为了自己戏耍贩梨汉子这种小事。

      白鹤姬指着坛子道:“你这坛子里装的是什么,放出来给我瞧瞧。”

      老道士怒道:“我说了这里装的是妖狐,放出来岂非血流成河,天下大乱?”

      白鹤姬俏脸一沉,更不答话,一掌向老道士当头拍下,狄去邪连忙喊:“不可伤人!”谁知白鹤姬原是虚晃一招,那老道士往后一闪,白鹤姬化掌为钩,轻轻一拨,已经将坛子取了过来。

      老道人闪得狼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武功虽然稀松平常,却也看出白鹤姬远高于己,不敢出手抢夺坛子。白鹤姬随手撕下封条,拍开泥封,只见一阵白烟冒出,耳边传来一阵哇哇的哭声,烟雾散去,竟是一个穿着肚兜的小男孩,最多只有五六岁,胖嘟嘟,矮墩墩,头挽两个抓髻。此刻他甫出得坛来,见许多人围着他,又惊又怕,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白鹤姬怒道:“你这老儿好生无理,竟然将这小娃娃拘在坛中!”

      老道人叫起屈来,指着那童子的身后说:“你自己看,这不是妖狐是什么?”,众人目光顿时汇集在那童子身后,果然是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此时天色已晚,大家初时便没有注意到。

      白鹤姬抱起那童子,怒冲冲的说:“妖狐便又怎样,他还这样小,能做得什么恶?你这老道士欺善怕恶,不知从哪里捉了这孩子来夸耀法术,真的见了凶恶的狐妖,只怕你早就逃之夭夭了!”

      那老道人兀自嘴硬,说:“狐妖都是修行多年才能幻化成人形,你别看他小,决然是装出这可怜模样来博人同情的!”

      白鹤姬冷笑道:“好,你说你是用五雷天心正法打败了这只妖狐,行,你用你的五雷天心正法劈了我这个妖女,如若不然,就请你吃我一掌!”说罢轻轻一掌拍在道旁一棵碗口粗的树上,那树喀嚓一声,从中断为两截。

      那老道士吓得面如土色,双脚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叩头道:“姑娘饶命,小老儿只不过凭着几张符箓行走江湖,混个两餐饭而已,并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这小狐狸是我经过武夷山时捉来的,指望靠他吓唬吓唬百姓,多卖几张符箓而已。”

      这时那童子已经止住哭声,大声喊:“娘,娘,我要娘亲!”东张西望的寻找,白鹤姬拍拍他的小脑袋,安慰道:“不哭,不哭,姐姐带你去寻你娘。”转过身来,对着那老道士厉声喝问:“这孩子的父母哪里去了,可是被你害死了?”

      老道士磕头如捣蒜,分辨道:“小老儿哪有这个道行?姑娘刚才说过,倘若真的见了这小狐狸的爹娘,小老儿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了,哪里能害死他们?小老儿不敢有半句虚言,他父母逃不过狐劫,已经被天雷所诛,我才捡了这个便宜。我路过的时候,他父母大半截都已经被雷火烧成焦炭,我只烧了一张束缚咒,便将这小狐狸捉住了,装进坛子里。”

      白鹤姬眼睛一红,回头看那童子,道:“可怜的孩子。”

      狄去邪心中疑惑,见白鹤姬十分难过,不便开口,偷偷问婆苏吉道:“大师,什么是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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