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家族里在县城经历了五代人,有很多的亲戚朋友,我父亲这一辈就有六个兄弟姐妹。我们家延袭着上辈人传统,家里稍有点的事情都会召开家庭聚会进行讨论,大家集中在一起商量事情如何解决,从我记事起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自从我念大四上半学期那年,父亲的意外去世使事情有了些变化。大四放寒假,年初一,照例各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三大桌的人。饭饱酒足之后,不知怎么地就说到了我,可能是因为我还有半年就要大学毕业找工作了吧。
“回老家县城考公务员吧。”我微微笑了笑,没吭声。“听说有很多大学生毕业证都拿不到,最后都弄个假的骗家里人,你会不会也是这样。”姑丈笑着对我说。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回话。“你啊,应该……”喝多的男人多是不讲理的,我被家里的长辈们训了一晚上,反驳只会被更大的声音训斥,小辈是不可以跟长辈顶嘴的。到现在记不得被训了些什么,只记得当时感受很憋屈,毕生难忘。回到家我跟我妈说,这辈子我都没被我爸这么训过,他们凭什么。
到了五月份,挪不过各种亲戚的劝说,主要是妈妈多次的恳求,于是打电话给姑丈商量回县城工作的事情。姑丈当时态度有点冷淡,让我先把一份简历寄回去。我是学土木工程公路桥梁专业的,说实话我们的工作很好找,只要你愿意到野外工地上去苦生活。隔了两天,我妈给我回电话了,说要想进县城工作,上下打点需要花五万块钱。那是2003年,我大学四年所有的费用加起来也不过花了三万块,五万块是当时家里所有的积蓄了,我知道那是老爸留下来给老妈的棺材本。我很生气,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我跟我妈说,不算幼儿园,我念了16年书,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如果连份工作自己都搞不定,我不知道有什么脸面对自己。年轻人的傲气使我拒绝了家族里所有安排,我只身一人进了工程企业,接受了野外的工作生活。
2018年2月春节,年初二,九十岁的奶奶最终还是离开了,无疾而终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因为是在年里,家里所有的堂表亲戚都回来奔丧。丧礼过后的聚餐,大家都各自述说着最近的生活。他们说我是这一代的孩子里最有出息的,把家里的房子拆了重建成个小旅馆,每年的租金能让老妈安心养老,将来也能让不成器的弟弟讨生活用,还在省城里买了一套房,也算给自己安了一个家。他们说以后有能力多照顾一下其他的弟弟们,也就一些事情询问我的意见,我静静听他们说着,笑笑回了些话,仿佛这些年工作生活中遇到的苦难都值了,我被承认为我们这一家的家长。哈哈,照说我不应该以他人的标准来衡量评判自己的生活,可谁让人是一种爱听别人夸的动物呢。
2018年,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通过自己多年的工作努力,撑起一个家庭的责任,获得了家族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