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彩霞流连天际,远处的一抹灰慢慢吞噬着流彩。
孟知谦的婢女陌白低头说着话,“五爷,都查清楚了。”
孟知谦递了继续的眼神,陌白继续道:“虽然消息传得巧妙,流言是各宫奴婢同时议论起的,但摸清源头后,却是从司音坊传得最凶。而要想查清楚到底是谁传出,恐怕就会打草惊蛇,奴婢不敢妄动。”陌白停了一下,见孟知谦依然仰望着天际逐渐流散的红霞,“只是宫外的,却至今没有查出源头。五爷,奴婢还要不要继续查?”
彤红一片的流霞,渐渐染了灰白,孟知谦移了目光,俯视着脚下的大明宫,“既然不是那位德妃娘娘生的事,就不必查了。”
陌白得了吩咐,缓步退下。
孟知谦的白衣如晴雪茫茫,眼若星辰,俯视之初,尽是山河画卷,泼墨一般浓重映入他的眼帘。曾经,他的母亲,那个父皇爱了一生的女人对他说:谦谦公子温如玉,为娘愿吾儿,终身冥记,你不是这北方的豺狼!你是金陵的谦谦公子,你要终其一身来守护母国!
那是母亲的遗言,大华国颜离长公主的遗言。她怕她仅有七岁的孩子忘记,竟咬破手指,将这遗言一笔一画染了鲜血,写在薄薄的宣纸之上。
而可笑的是,除了这句遗言。她再未留给她那幼儿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一句,吾儿保重都没有……
以至于多年以后,那个孩子能记住的,只有母妃看过他的冷淡目光,和疏离的态度。
她似乎忘了,她从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就从未抱过他,亦从未把他当做过自己的骨肉。她看他,只是那根联系母国安危的脐带。也许,连她自己也是嫌恶这个孩子身上,另一半所流淌的,属于孟氏一族的血液。
而孟氏一族又何尝不同她一样呢?厌恶着他身上,另一半属于萧氏的血。
那时长安同龄的孩子,是没有人肯与他玩耍的。他们总在背地里都说,他,孟知谦不过是个……杂种。
晴雪煮雨,悲伤有时,孟知谦对着巍峨的皇宫冷笑,呢喃自语:“守护吗?母妃,你为何不肯把你对母国的爱,分一丝给你的孩子呢?”
云霞落,浓墨铺满夜空,星子的光,似淬毒的匕首,冷冽嗜血,挂在天上,遥望着黑夜里懦弱的老鼠,和无知的野兔。
宫奴司里,琉影和锦瑟正在院子里用小锄头除去野蛮生长的刺藤。琉影体弱,没动两下,就虚踹不止,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上气不接下气,“锦瑟……停下来歇一歇吧。”
“我不累。”锦瑟抹一把额头的汗。
“锦瑟,我记得,上次我曾与你说起流放一事,结果没过多久,就满宫尽知了。是不是你?”琉影想了半天,还是问了憋在心底很久的话了。
锦瑟利落的斩断一根刺藤,“不是。”
琉影依然不完全信,狐疑的打量着锦瑟,锦瑟反倒抬了头,望着雾气朦胧明明暗暗的远处,“但也许,这不并是坏事。换个位置想,也许一切都会好也不一定。”
“如今,宫中流言如狼似虎,人人惶恐难安,听说连宫外也有……”琉影猛然打了激灵,不可置信的呢喃了一遍:“流言四起……”原先她一个罪奴能打探到这样的消息全因了父亲曾经培植部分宫中力量残存,且她几乎使尽了最后那一点贴身所留的体己,才打听到了这样一个并不关乎朝廷的芝麻小事。那么,既然是芝麻小事,那孟氏皇族为什么还是要封锁消息呢?怕的不就是天下人非议,旧部势力权贵们寒心吗?孟氏皇族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们送去漠北充入军营,可流言一旦四起,成狼成虎,那么吞噬的就不一定会是她们这些罪奴了!歇了一会儿琉影,已经有了力气,她几乎是欣喜的从石头上跳下来,拉住锦瑟的手,“我怎么没想到呢?”
锦瑟好笑的看着她欣喜的小模样,“想到什么?”
“我们可以借力打力啊!”
锦瑟拿开了琉影的手,眼神温柔又坚定,清晨朦胧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染了雾气,闪过狡黠的光,指着面前的一片葱茏缠绕的刺藤,“我是听不懂你说的,只是嬷嬷交待的活,还是快些除完才好。”
琉影不满一笑,低头去铲刺藤,又忽然抬头,出神的望着眼前的锦瑟,明明近在咫尺,却因了晨雾,氤氲了湿润了眼前这个如画一般的女子,如雾里看花,非然非染,朦朦胧胧一片,琉影叹,“爹爹还曾说,姜将之女,出尘绝世,七窍玲珑。不会都是虚言吧?”
锦瑟只是笑,并没有答话。
宫奴司外面突然传来喧闹,两人对看一眼,朝着前门走去。只见竟连嬷嬷也恭敬站在门口,锦瑟突然想到,今早听其他罪奴说,昨夜云香一夜未归。心里一跳,拧了好看的细眉。
云香今日一身华服,簪了妇人发饰,由一小奴婢扶着,身后还跟着几个奴婢,正款步朝着宫奴司走来。
围在门口的罪奴们面面相窥,不敢轻声语,也不明白云香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锦瑟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琉影轻嘲,对着锦瑟耳旁低语:“前几日还骂着若兰,倒不知,她又是使了什么肮脏手段。”
锦瑟眉眼淡淡,轻轻摇头。嬷嬷眼色极好,带着罪奴们跪下行礼,“恭迎云香……姑娘。”突变来得太快,嬷嬷又是人精自然不会乱了规矩。竟然宫中太监并没有递消息来,自然这云香定不是成了皇帝的女人。
云香走得近了,面色带着嫌弃,用一方锦缎绣蝶帕子,掩着嘴,“都起来吧。”
“不过,嬷嬷这声姑娘却是错的!”
扶着云香的奴婢连忙颐指气使道:“我家夫人,如今已是大皇子的人了。大皇子夸我家夫人,温淑贤德,抬为香夫人。除去罪奴贱籍的消息,午时便会递过来。日后,你们这些罪奴见了我家夫人,都得行礼下跪,叫一声香夫人!”
嬷嬷低着头,她也是两朝老人了,规矩不乱,不卑不亢,恭敬有礼道:“是,香夫人。”
云香挑眉,用眼神来回扫视着人群,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锦瑟,眼里的得意掩也掩不住,扬起纤手一指,“锦瑟,你出来。”
琉影担忧的望了锦瑟一眼,锦瑟淡然一笑,恭敬走出来,朝着云香行礼。
云香见她只是行了宫礼,大喝一声,伸出腿去踢锦瑟,“狗奴才!见了夫人,还不跪下吗!”
锦瑟闷痛,跪下了,“罪奴锦瑟,见过……”忽而,锦瑟抬了头,一脸认真问:“只是不知云香夫人,是大皇子的第几个夫人?罪奴才好按规矩请安。”
云香身旁的小奴婢略一思索,脱口而出,“大皇子的夫人众多,你且叫着香夫人便是!”说完她还一脸洋洋得意,自以为替云香办了差事。不料云香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她捂着半边脸,耳内轰鸣不止,两眼泪水朦胧,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也不知自己到底如何错了就喊:“夫人饶命!奴婢知罪!”
“蠢货!回去再收拾你!”云香气得歪了眉毛,转眼瞪着跪在一旁看似恭敬的锦瑟,冷笑:“锦瑟你别以为自己脑子好使,就能怎么样!到底,你,你们都得去做……”云香纤手一指,指着锦瑟和跪在地上的罪奴,眼神飞扬,顿了一下,反又轻笑起来,“罢了,若你锦瑟好好求一求我,我也许会发发慈悲心肠,调你来我身边做个倒夜来香的粗使奴婢也未尝不可。”
“罪奴谢过云香夫人好意,只是锦瑟受不起。”
立在一旁的嬷嬷执礼,恭敬道:“香夫人何必跟一群贱奴计较,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
云香压了怒气,瞧着面前这些罪奴眼里藏不住的笑意,骂道:“哼,以后到了漠北,有你们受的!”
“我们走!”
跪在地上被扇肿了半边脸的小奴婢,赶紧上前扶着,走过转角,才小心翼翼的讨好道:“夫人若是想让那罪奴去倒夜香,何必还同她好好说话,大可直接调去。”话音未落,云香甩手又是一耳光,扇在她的另一边脸上,“蠢货!”
“锦瑟那贱人生得一副妖精相!调她,做梦吧!”云香暗暗念道,大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主,若让他见了锦瑟,那还不是……她越想越不安,恶声咒道:“真希望早一点把那些罪奴全部送去漠北。到了军营,长得美还不一定怎么死呢!”
朱红的宫墙似血,云香眼里的狠劲毕露,几个奴婢都心中颤栗,垂着头,余光瞥望着朱红的宫墙,仿佛一眼就能望见一片血海淋漓。
琵琶:其实这么久,琵琶也不算太懒。每天吃好睡好,等着过年。日子过得挺无聊的。锦瑟年华暂时就不配图了。放在这里,为大家解闷打发时间罢了。
本意并不是写宫斗文。也没什么大志向。但我很认真的研究了古代基层社会制度,对于土地,赋税以及当时的贸易做了了解。后期的锦瑟,会更加接地气一点,想代入去看一看当时的百姓生活。说来好笑,琵琶本来就学问浅,看东西短见得很。却偏偏很喜欢古代的社会。
也深感,生在21世纪的我,是非常幸运的。接受教育和文化,是千年前大多数普通女孩,想都不敢想的。开心,飞起。
琵琶本意不写宫斗,但好像接下来有点偏。我一定拉回了。是不是因为宫斗剧看太多了,脑子里全是女人戏码。(笑哭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