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从下了飞机到换乘大巴,一路上有许多这样子的零散志愿者组成的小团队,也有早就成形,经验丰富的志愿团队,大家都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听从着早已赶到的部队和政府的安排。
他们到达还能车驶的最后一截路花费了不少时间,一路上只要看到部队或者救灾物资的车都会主动让路。到达离灾区较近的救助站已经是深夜了,有些逃出来的居民和只受了轻微小伤的受难者都被安置在这里,杳生把志愿者的T恤套在身上,衣服很大,她在下摆打了个结,用湿纸巾抹了抹脸。负责人在分配任务,只有三四个人可以和武警官兵去往第一线,谁也不知道余震什么时候会来,也没有人能保证谁的安全。
杳生是这群人里面最瘦弱的一个,负责人想将她安置在这个救护站里。杳生背上的大背包几乎有她半人高,她背打的笔直,脸上没有一丝因为路途奔波而显出的倦色,听到她的安排以后,她冷静理智的申请前往第一线
“刘哥,我大学四年,学的新闻专业,深度跟随过不少边防部队,战地部队前往过战乱地区,暴动地区,在校任学生会会长,组织并带队过类似志愿者团队若干,深知这种情形下不能逞能,学校志愿者团队马上就会赶来,我是有原因等不得才与大家一同前往,你相信,我绝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并且,现在第一线的情况需要被准确如实的报导出去,才能寻求更多国家更多人的帮助。我恳求你给我这个机会。”她眼神坚定,又自带一股巾帼之风,刘队长寻求了武警官兵的同意,将杳生也列入了前往第一线的名单里。
黎明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到来,但她知道,有些人的黎明永远也等不来了,她靠在救助物资上,强迫自己闭上眼养精蓄锐。这个时候的任何状况,都是在为别人添麻烦,她深知身体的重要性。
同行的志愿者唤醒杳生,她几乎马上就清醒过来,背上背包就跟上部队,根本已经没有了路,他们在乱石上行走,越往里走心情越是沉重,路上还会搜寻直升机投掷的物资,每路过一个村镇,队伍里就会派一小撮人带上救命的物资离开大部队,她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有这个时候才会问这是哪个地方,等终于听到自己熟悉的那个名字后,她随几名战士也脱离了部队。
她庆幸自己天生的不安分才使得自己有足够多的经验,在这危险,惨痛的环境下,能稳定自己的心神,冷静的去处理最首要的事情。这座离震中不远的县城,灾情没有想象的严重,反倒是离震中较远的地区,几乎才是最伤亡惨重的。
徒步了六个小时,她逼迫自己咽下了些压缩饼干,又马不停蹄的寻找临时的避难点,背包里几乎全是药品,阿莫西林,头孢,抗生素等等,这些最常见的药品。她和先前已经赶到的志愿者一起分发下去,这是灾后第三天,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最害怕的是大面积扩散的瘟疫。她询看了受难者和失踪人员的名单,这些都是幸存者提供的,还有一些人,可能和他的关联者已经全部都不见了。她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搜寻了三遍,才松了口气,没有他的名字,她安慰自己,也祈祷着,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安全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儿女情长,却还是忍不住去问了最先进入这里的部队官兵。
“请问您知道这里最新入驻的建筑设计院的幸存者在哪里吗?”她递过手里的水给这个嘴唇干燥的起了一层白皮的军官。
“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都是你们志愿者在负责登记,除了东边的救助站,西边还有一个。不过这里走过去....."他打量了一下杳生。
“你怕是吃不住的小妹妹。”他咕嘟咕嘟喝完水,向杳生敬了个礼,又投入营救行动中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杳生举起相机拍了下来,这一抹橄榄绿,值得被人记下。
她问清楚了路,一个人背着那个轻了许多的大背包向那个救助站走去。志愿团队里年纪稍大些的中年负责人坚决不同意,杳生也执拗起来,毫不让步。
“小姑娘,这里不是闹着玩的地方,我看你年纪轻轻,做事又冷静有条理,这么这个事情上那么听不进去劝呢,西边的房屋大部分是半坍塌状态,要是来个余震,你怎么被埋进去的都不知道。”那个负责人是个上海人,说话的语调抑扬顿挫。
“我知道,但是我不去,我会不安心,我不麻烦任何人,我一个人去就好,那里可能有我最重要的人,我来这里花了几乎两天,我逼着自己吃下东西,逼着自己休息,就是为了保持体力,他生,我要明确知道,他死,我也要来见他最后一面。”杳生站的姿势坚定极了。
“小姑娘留着命是最重要的,晓得伐,你出事了家里父母可是要心疼死的呀,情情爱爱再重要,哪比得上自己的命呀。”负责人理解不了这个年轻人的观点。
“没有他,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杳生再不听他多言,拿上志愿者旗帜就朝西边走去了。
“这小孩脑袋秀逗啦。”负责人朝身边的志愿者说道
杳生知道,他们那个年纪的人不能理解这种感觉,他们有家有亲人有子女,可她呢,什么都没有,她的命早就交与那人,这一生就算两不相见,一直分离,只要你还活着,我也还对这早将我抛弃的世间有留恋,可是要是,要是,她不敢想下去。但是她知道,要是他离开这世间,那她自己,真的就是了无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