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宏刚

齐鲁大地曾诞生了孔子、孟子、王羲之、孙武、刘勰、辛弃疾、李清照、蒲松龄等文化名人，文脉深厚，历史璀璨，一直是国内非常有代表性的文化大省。

深受文化和历史的熏染，连山东的许多农民在农闲之余，也会兴致勃勃地舞文弄墨，一来向文化前辈致敬，二来增强个人的文化修养。

说起山东日照莒县浮来镇的罗明海，当地人都会翘起大拇指。罗明海坚持练习书法40年，能写一手中规中矩的楷书和行书，在当地颇有名气。依靠书法创作，他创造了许多奇迹，让自己在当地成为家喻户晓的文化名人。

总体来说，罗明海创造的跟书法有关的奇迹有四个。

一是他有写“空心字”的绝活。

二是他创造了“无笔飞书”的绝技。

三是他用一笔写成了55米长两万多字的书法作品，对外报价200万元。

四是他的书法作品只卖给识货的人，靠写字已经送儿子到国外留学。

这四大奇迹让罗明海理所当然地成为当地的新闻人物，每天从各地来采访他的人络绎不绝。人们了解完他的故事，对他更加肃然起敬，也理解了他为何对自己的作品如此看重。

要了解这四大奇迹产生的根源，需从罗明海的人生经历谈起。

罗明海出生在20世纪70年代初，他的出生地正好是南朝时期南梁著名文学评论家刘勰的故乡，刘勰给中国文学史留下《文心雕龙》一书，影响极大。此书让中国文学批评第一次形成了完整的理论体系，鲁迅先生这样评价此书：《文心雕龙》可以和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相媲美。

或许是出生在文化胜地的缘故，罗明海自幼对书法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当同龄孩子还在享受天真无邪的童年生活时，罗明海却喜欢躲在没人打扰的角落，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把自己学会的字写了又擦，擦了又写，直到写得让自己满意为止。

读小学之后，作业本上很快成为他放逐梦想的小天地。他不舍得浪费每一页纸张，尽量把每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由此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广泛好评。

看到他对写字如此痴迷，老师就索性把每月的黑板报创作任务交给他，他总能提前完成任务，被师生们刮目相看。

后来，在老师的鼓励下，罗明海相继参加了校内、县里和市上的书法比赛，拿到了不少奖状，师生们就索性把他称作“小书法家”。

罗明海酷爱书法的表现，很早就引起了父母的注意，父母经常在他练书法时偷偷观察他。他们发现，儿子在练书法时，如同着魔了一样，心中似乎只有书法，对身旁发生的任何事情好像都不关心，他内心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满足和平静，让父母感到不可思议。

父母没有多少文化，并不能理解书法的魅力究竟有多大。他们只知道，孩子在学习书法上非常认真，让他们感到很欣慰，他们即使砸锅卖铁，也要供他学习书法。

起初，父母给他买来许多练字的工具，包括各种毛笔、墨汁、宣纸、毛边纸、字帖等，已经懂事的罗明海，看到父母不惜血本地支持自己，在学习书法时就更加刻苦，常常一个人把自己长时间关在房子里临摹和钻研写字的技巧。

令父母没有想到的是，支持儿子学习书法太烧钱了，每个月对笔墨纸砚的消耗量很大，让他们渐渐有些负担不起。在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富裕，况且他们家世代为农，收入本就不多。有时他们实在拿不出钱买笔墨纸砚，只能先找邻居借钱买来，然后再慢慢还钱。

罗明海最终还是知道了父母的苦衷，即刻在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的打算是，读完初中就退学，因为父母已经是40多岁的人，不再年轻，他不能再“啃老”，他要用自己的双手撑起自己的梦想，也撑起这个家。

退学之后，他跟村里几个同龄人来到莒县县城务工，不久就在一家家具厂找到了刷油漆的工作。

第一次远离父母，到一个陌生环境工作，再加上工作紧张，每天从天亮忙到天黑，一天下来，罗明海累得腰酸背疼，根本没有时间练字。

正因为好多天没有练字，让罗明海的心里空落落的，整天无精打采，就像魂丢了一样。

当工友得知罗明海是因为没有练字，才寝食难安，他们表示出极大的不解和疑惑，有的同事甚至嘲讽他：农民写字干啥？既不能当钱用又不能当饭吃，简直就是做无用功。

这句话仿佛刺激了罗明海，让他发誓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放弃书法，一定要把书法当作一生的事业来追求。

自此后，他每天下班后忍着疲惫，趴在宿舍的桌子前，一遍又一遍研读字帖，用手指头在桌面、墙壁、地板上按照字帖来练习用笔用墨的方法。

有时，工友夜里起床上厕所，仍然看到罗明海还在灯下练字，就私下对其他人说：罗明海可能脑子有问题，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墙上胡写乱画。

面对别人的议论和批评，罗明海并不在乎，他的心中只有书法，连工作时也在想着怎么练好书法。

他是喷漆工，常常在喷漆时，会不由自主地把油漆当成墨汁，在家具表面上喷出字体，这种做法让他多次挨领导的骂。但是，在这样的“练习”中，他的书法水平开始逐步提高。

由于文化水平太低，很快，罗明海在书法练习上遭遇了瓶颈，不论他怎么苦练，水平很难再提高起来。

怎么办？

经过冷静思考，他认为自己应该拜师，请求高人给自己指点。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父母时，父母非常支持。他就用平时省吃俭用下来的工资，请了一位当地的书法名家来辅导自己。

在老师的指导下，他的眼界逐渐开阔，对书法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老师教导他：要学好书法，就得像古人那样把书法跟生活紧密联系起来，古人的屋漏痕、锥画沙、折钗股、车轧印等笔法的创作，都是从生活经验中得来。

这句话对罗明海的启发极大，自此后，他一边苦练书法，一边从生活中感悟新思想，期待自己在书法上能有质的飞跃。

某天，他路过街道，看到工人正在墙面上用红漆喷写大字，工人先勾出字体的轮廓，再在轮廓里涂上红漆。

罗明海恍然大悟，这不正是“空心字”吗？

回家后，罗明海创造了“空心字”，老师看到后非常支持，鼓励他继续探索下去。

后来，罗明海根据“空心字”的写法，设计了许多漂亮的字体，这些字体集实用性和装饰性为一体，很快广受好评。

随着口口相传，罗明海在当地的名气越来越大，口碑越来越好，许多人上门来求他写字，要么求他设计字体，要么求他题写牌匾。

到此时，他完全可以通过写字来养家糊口，终于实现了多年的愿望，化身为一名自由职业者，这个工作他一干就是几十年。

工作之余，罗明海仍然没有放弃对书法的钻研。他因为崇拜王羲之，早就产生了用“空心字”创作《兰亭集序》的想法，只不过以前的生活没有稳定下来，让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创作它。

从2020年秋天开始，罗明海无数次翻看《兰亭集序》，琢磨每个字的笔法，以及整体的气韵节奏和章法布局，在多次模拟，多次出现差错之后，终于在去年秋天，他一气呵成，准确无误地完成了这幅作品。

空心字《兰亭集序》问世后，经过宣传，许多收藏家慕名前来，想要购买这幅作品。

罗明海淡淡地说：这幅字是自己心血和多年努力的结晶，见证了自己从一个农村孩子成为空心字大师的过程。如果少于200万，就免谈。

后来，在朋友的建议下，罗明海将这幅作品的价格降到50万元，一名收藏家一心想买，不过只出10万，罗明海狠下心，并没有出手。

随着这件事不断受到关注，一些职业书法家认为：罗明海的空心字没有什么创造性和艺术性，呈现的只是技巧。他一幅字想卖200万，显然是想借此来炒作自己。

面对批评，罗明海并没有回应。

自发明出空心字之后，罗明海又用矿泉水瓶发明了“无笔飞书”。先在矿泉水瓶盖子上打孔后，再给瓶子里装上墨汁，拧上盖子，创作时，用手挤压瓶子，就能在纸张上喷出“无笔飞书”，看起来跟手写的没有多大区别。

罗明海讲，“无笔飞书”是一门技术活，如果控制不好墨量和力度，就会喷出凌乱的线条，看起来不堪入目。

如今的罗明海，早已实现了财务自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教育下一代上，他依靠写字的收入，把儿子送到国外留学，期望儿子来弥补自己当初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