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如期而至,这个日子总让人想起一生中与父亲相处的时光,有喜有忧。父亲尚在时,我们与他保持远远的距离,唯恐太近,让人想起他的严厉;父亲若己故去,那种长久的思念总让人暗自生情,看不得动人画面。 所幸,父亲还在我身边。
想为父亲写点什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这种念头常常有,却总是怯于表达,也许怕矫情,也许怕不能尽然。最近的一次触动来源于去年夏天,那时我很想写写他。
那时,他已经得了脑梗多年,语言不能再畅快表达,有时脚步也蹒跚,干活不再有从前的力量,他羞于出门散步,也不再与人们过多交流,医生说这是脑梗病人的自卑症状。还好,后面他恢复的不错,没有像别人一样嘴角歪斜,走路也慢慢恢复了常态,只是表达能力大不如前。
去年的6月5日,和今年一样土地干旱,父亲准备浇地,我适时的回了家。家里有一台拖拉机,因年久失修出了故障,父亲打算开着去维修,他的记忆不如从前了,对于机械这些事却还很应手,也许是庄稼人根植于记忆中的浓厚记忆,他还能熟练的驾驶这辆车。我们一起用摇杠启动它,父亲轻轻的扣动油门,我们的手一同握在摇把上,一鼓作气,车子没有启动,再次实验依然不奏效,他总嫌我摸不着门道,多次试验后,拖拉机终于像个老年人一样吐出黑黑的烟圈启动了。那时我觉得,这机器如他一样,已经日渐衰老,而他们逐渐融为一体,在用生命透支着剩下的光辉灿烂。
我怕他路上不安全,一路骑着电车紧紧相随。拖拉机左摇右晃的前进着,我觉得他坐上车子的那一刻,没有生病的模样,如同那辆车,浩浩荡荡的前进着,路上碰到熟人,他还像往常那样与人挥手或点头致意,一切悉如从前。父亲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从前与人饮酒,从不落下风,因此人缘甚好,家里的大事小情,他都会参与,却也因暴躁的脾气树敌甚多,得罪了不少人,熟悉他的人都认为他很实在。一路上他遇见了很多人,他也仿佛回到了那些意气风发的时候。读中学的时候,农忙时节,它也曾开着这辆崭新的向阳红拖拉机去接我,车子开到校门口,我不情愿的坐了上去,他似乎很开心,把我送到家,然后继续帮人去犁地。不曾想,多年后的一天,我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摇摇晃晃,竟希望他还能像从前一样载着我,经过麦田,经过村庄,希望他的身体同从前一样健康。
一路担惊受怕,我们来到了维修农机的店里,他对这个地方很熟悉,老板是他的旧时朋友,年轻的时候他们很有渊源,因为我母亲的老家正是这个地方的。老板说,他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我说,他生病了,老板劝他路上小心点,路上车多,人得伏老,父亲笑了笑。就这样,我们把车修好了,父亲开着车回了家。
盛夏酷暑,他与母亲轮流着浇地,我始终插不上手,他们都认为我不会农事,我知道,这是他们对我的偏爱。浇地持续到天黑,晚上做了饭,父亲说想喝点酒,于是我陪他喝了一杯。自生病以后,家人都不让他再喝酒,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病了,不复饮酒,只有劳累或家人团聚的时候才喝上一杯。他依然很享受饮酒的快乐,而他更乐于喝酒的时候,主动邀请我。父亲如若有文化,他应该会想起鲁迅的那句诗:“故人云聚散,我亦等轻尘”。
父亲在我们的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教会我们勇敢坚强,他用行动护卫家庭完整,他的故事还有很多,我很庆幸,父亲一直能陪在我的身边。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