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站直了才能抵到他的腰,那时候看来他在我眼里就是“高处不胜寒”我姿态,无论是身高还是环境。我经常两只胳膊勾着他的臂弯全身放松就这样慵懒的拽着他,除了胳膊使劲粘着他以为,其他身体部位我随它们自己摇摆,给人一种很满足且傲慢的状态。幻想,我是公主不可一世的公主,拥有着国王父亲的倾城宠爱,前面是举扇和遮阳的蚁工,身后是为了展览炫耀而身披盔甲,从头到脚威严高冷的高大士兵。国王父亲带着我寻览市井人间,我骄傲得差一点屁股都翘上了天。
“含酸!”一声尖叫般的点名让我的幻境戛然而止。
迎面蹦跳而来的是我的小学同学,她欢脱的跺着步子脸上得意又活泼的笑着,下一句话我是第一次听她说。
“雀斑美女!”
我有些错愕,还沉浸在幻想里的我失了傲气慌乱仰头看了一眼我的国王父亲。
他低着头看着我,稀稀拉拉的胡须遮住了他嘴角的弧度是正还是负,逆着光我看得不是太清晰。我朝同学尴尬地笑笑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没停过的词汇,急忙低下了头。父亲目光没离开过,我看着地上的影子我想应该是他没动过。看就像从我的后脑勺看穿了我的神色匆匆,他没有说话,僵了几秒钟地上的影子先是抬起头,听到他低沉的一声哼笑。开始移动。我双手牢牢的粘着他的臂弯,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步子一踉跄。害羞的抬起头似笑非笑,跟同学小声说了句拜拜。
走了一会,父亲仔细看着我的脸,就像扫描仪,我的小雀斑被盯得快要燃烧起来。
“你同学都这么叫你?”
“没有,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听她这么叫我,平时她都只叫我的名字。”
“嘿,雀斑美女。”
他轻轻地笑,拿我打趣。
我顿时有些委屈,五官还算清秀的我不太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多出来这些烦人的小雀斑,那时候的小孩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童言无忌,不像长大后听到的都是要自带解答器的才能懂的。每次有人靠近我跟我说话,调皮讨人厌的会说“咦,你脸上有老鼠屎。”乖巧不知情的会说“你脸上怎么会有小黑点。”而知情又活泼的就会像之前的同学一样一个称谓贯穿一切。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这些烦人小黑点后,每次有人跟我说话我都离人家远远的,远到什么程度呢,以我为中心,我看不清你脸上细微的小东西为准,例如痣,小疤痕,实在没有头发丝也成。
所以你那么疼我我还以为在你眼中就应该是完美没有瑕疵的啊,为什么现在还跟别人一条战线拿我自卑的东西跟我开玩笑呢。
双手猛然一荡,唇珠撅得都快挨着鼻尖了,恶狠狠地瞪着你,你却仰头笑得更大声了。
小孩最好的一点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情绪小脾气过一会就全忘了。
在我完全忘记这个事情之后,我再也没听别人叫过我“雀斑美女”。他呢,不知道哪里看来的偏方,家里没有干净的纸他就把他烟盒的外包装撕下来碾平整,用我丢了的短到削笔刀已经削不到的铅笔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包装壳上。我去的时候他递给我两张大大的“偏方清单”,就像一个称职的医生,每一段落要怎么用,注意事项,讲解得头头是道。他越认真我越觉得他可爱,两边嘴角像是被强力胶黏在了牙根上,眼神像是被钉子钉在了他脸上完全放不下来,他说的些什么记得不是太清。走的时候抱着那两张纸壳心里在放烟花,就像是要去航海的女海盗抱着画着叉的宝藏图生怕别人看见来抢夺。
之后我也没有那么在意小雀斑了。爱我的人依旧爱我啊,就像你一样。